楚厌权收回长剑,微微歪着头看着她,“没睡好?”
她连忙后退两步,可男人又逼近两步,她有些不知所措地伸手挡住他,“我我我——”
“为何你每次见了我,不是躲我,就是赶我?”他用剑鞘拦住她的腰,让她无法再后退。
“我没有!”她心虚地反驳,“我只是困了。”
“可你刚从屋子出来。”他瞧得一清二楚。
见秦鸢又将自己的脸憋得通红,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收回剑鞘,离她远了两步。
“我要回宫了。”他说得认真,秦鸢也轻轻点头,“殿下慢走。”
“阿澄就在外面,我现在就要离开。”
秦鸢不说话,他又问:“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她紧张得扳起了手指,大脑飞速组织语言,最后道:“三日后的大婚,殿下可来吗?”
“不来。”他立马回答,又问:“还有吗?”
“没……没有了。”
楚厌权幽深深邃的眼眸含着点笑意,“我有。”
秦鸢抬头望着他在天边的微光下略有些模糊的脸,心里莫名的紧张。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他留下一句话,秦鸢听着只是皱了皱眉头,一时不明白他话中之意,正要开口询问,男人已经转过身朝府门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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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与方家的婚事,是早早便备好的。
秦尚最是重视秦鸢的婚事,如今一大早便开始命人将准备好的红绸锦缎在房檐廊角、青绿大树与满园的花枝上高高挂起。
一眼望去是一片红艳艳的华丽。
全府上下之人无一不是穿的喜庆非常,脸上挂着笑意。
而秦家亲族也早早赶来,满堂里窜动的人头皆是这场大婚的见证者。
而秦鸢此时正穿着几年前御赐的婚服,坐在西侧的阁楼中。
琉璃与一大帮人忙着给她添妆,几乎是从寅时摆弄到了辰时。
秦鸢昏昏欲睡,靠着琉璃便要睡过去了。
“三姑娘,方家那边结亲的队伍应当马上就要来了,你这幅样子,怎么见人嘛。”琉璃欲哭无泪。
秦鸢迷迷糊糊中听着她的话,笑着摆摆手,“阿语才不会在乎这些,你就让我先睡会儿,等他们到了再喊醒我把。”
头一次做新娘子,昨晚秦鸢激动又紧张,几乎是一整晚没睡。
闭上眼睛都是方止语骑着马带着她离开的画面。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他们真的要成亲了,仿佛第一次见面还是在昨日一般。
她心里想着,沉沉睡去。
直到琉璃将她晃醒,满眼带泪的看着她。
她连忙替她擦拭了眼泪,“你哭什么?我是嫁人又不是送丧,而且你是要陪我去到方家的。”
她以为琉璃是因为不舍而哭泣,只能耐着心性安慰。
可琉璃却擦着眼泪摇头,哽咽着握住了她的手蹲在她腿边。
“不是的三姑娘,是方公子……”她不忍说下去。
“阿语?他怎么了?”
秦鸢视线往窗外挪去,她这才意识到天色已经暗了,屋内也燃起了灯火。
她猛地站起身,忍住心中的猜疑,问道:“是你们没叫醒我?”
看着琉璃无助的眼神,她有些心烦地将头上繁重的首饰尽数扯下,又将婚袍的外衣脱下。
“三姑娘,你要去哪?”琉璃拦住她。
秦鸢面色沉沉,神色凝重,抽出自己被她拉住的手,拿起桌上的剪刀一把将衣裙的下摆剪去。
“你在这待着。”她说着,迈开步子就打开了门。
而此时,原本高挂的红绸锻也尽数被摘了下来,原本热闹的府中毫无一丝人气,寂静得让人心中发毛。
努力保持平静的心在此刻掀起了一丝波澜,她捏紧了裙边,走下阁楼。
整个秦府的下人正忙着清扫院落,见了一身红色里衣的秦鸢,也纷纷避开双眼。
她的步子迈得很慢,走至前厅之时,停了下来。
前厅之中灯火亮堂,却寂静无声。
半晌,这死一般的平静被一声刺耳的瓷器落地的声音打破。
“这天杀的方家!如今这一闹,让我在秦家族人的面子往哪搁!”
“爹,你先别生气,琉璃那丫头说昭昭还在睡,还是先想想怎么安慰下她吧。”
秦鸢听着这声音,调整了心绪,换上一个自如的面色才走进前厅。
她站在前厅门前,几双眼睛便一瞬间都落在了她身上。
秦尚的眼里飞速闪过的慌乱被他连忙用衣袖遮挡住,只愤愤地背过身去,生怕自己看见秦鸢眼里的失落后会控制不住杀去方家。
“昭昭……”秦祝和齐楠站在侧边上,张了嘴却不知如何安慰她。
“阿鸢姐姐,你别伤心,”秦温喻走过去,一把便将她揽过,紧紧地抱住她。
秦鸢听着耳畔少年带着哭腔的声音,心里反倒没那么难受了。
“我没事。”她拍拍秦温喻的后背,又问,“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吗?”
一阵沉默,无人回答她的问题,只纷纷要避开她的视线。
秦鸢推开身前的少年,目光落在桌上的一纸书信上,不等几人反应过来,快步便将其拿起。
“别看了,方家既是那般不守承诺之人,我们秦家也不稀罕要嫁过去。”秦祝说着就要去夺过书信,却又被秦尚拦住,“让她看。”
秦鸢面无神色地打开书信,视线自上而下将每一个字都看得清清楚楚,仿佛要将这书信上的字印在脑中一般。
看完后,秦家几人皆小心翼翼地去观察秦鸢的神情,却见她将这书信又整整齐齐叠好放回了原处,竟连一丝停顿也不曾有。
“我知道了。”她面目平静,显得镇定自若,可藏于衣袖见的手早已紧紧握成了拳头。
秦鸢对几人笑了笑,“多大点事儿,他既要退婚,那便由他退。”
“昭昭,你能这么想那是最好的了。”秦祝长叹一口气。
“方家那臭小子,往后你爹我见他一次就揍他一次!”
“我也是我也是,要是让我遇到他,我必定把他打得路都走不动!”秦温喻也附和道。
只有齐楠一把揪起两个男人的耳朵,低声呵道:“再在这儿大言不惭,我先把你们俩打得走不动道!”
秦鸢听着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垂下了眼眸,微长的睫毛盖住了瞳孔中的黯淡。
那书信通篇的字迹皆非方止语的,唯有最后两行写得极为端正的小字——
此后锦书休寄,画楼云雨无凭。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