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归是后来才知道的,太子一般不上早朝。
只是不上朝的太子也并没能被体谅新婚夜的劳累,一大早就被皇后叫了去。
栖凰宫里,刚过了宫妃请安的时辰,燕云熙略等了片刻,避了返程的宫妃才入了栖凰宫。
可有心看戏的人哪儿是能轻易避开的?
刚到栖凰宫门口,燕云熙就迎面撞上了在门口磨蹭的玉皇贵妃。
“太子殿下一大早就撂了新嫁娘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可真真儿的是有孝心啊!”
雍容华贵的妇人妆容浓艳,虽担着一个“玉”字封号,却一点儿不似玉般通透温润,反是个张扬艳丽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问玉皇贵妃安。”
燕云熙揖手问安,寒暄着岔开话题,“玉皇贵妃今日这身衣裳好看。轻盈飘渺有如仙之姿,又不失厚重有泰山崩于前而处之不惊的从容,雾山锦果然名不虚传。此等佳品,也只有李大人家大业大,才能寻得几缎,裁制成衣。可真是父皇见了,都要羡慕玉皇贵妃三分。”
听着她话里有话,玉皇贵妃也不恼,“左不过一身衣料子,陛下若是想要多的是人贡上来。只是陛下勤俭爱民,不喜奢华之物,恐劳损于民罢了。殿下若是喜欢,兄长送来的缎子还有剩余,赠予殿下做身衣裳?”
她就是随口这么一说,皇帝都不舍得穿的衣服,太子总不好越过皇帝去。
却不想燕云熙一揖手,就笑着应了下来,“那孤就谢过了。孤正愁没有能拿出手给太子妃赔罪的东西,玉皇贵妃这可真是帮了孤大忙了。”
玉皇贵妃揪着帕子,一句话堵在喉咙口上不是,下也不是。
雾山锦百金一尺,做一身衣裳少说千金,这人也真好意思开口啊!
几乎咬碎了一口牙,玉皇贵妃认栽地吩咐人将缎子送去东宫,临走前像是要找回场子,摆了长辈的架子训诫,“本宫听闻太子剪坏了太子妃的头发。这头发就跟女子的性命一样重要,本宫寻思着太子再胡闹,也不该动这个手,还责罚了乱嚼舌根的人一番。如今看来,倒是本宫被蒙了眼,只道太子平素端庄稳重,不知太子竟也是个胡闹的。”
“待会儿见了皇后娘娘,太子可莫要再顶撞气着了皇后娘娘,她这会儿正气着呢。你知道的,皇后娘娘向来有头痛的毛病,经不住气。”
殷殷叮嘱的话,让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她跟皇后亲如姊妹。
被嘲表里不一,燕云熙也没变脸色,温和地笑着,“玉皇贵妃可真是耳聪目明,四更天儿的事,这一大早都传您耳朵里了。让您看笑话了,孤惭愧。”
玉皇贵妃脸色变了变,含混了两句就讪讪走了。
后宫里埋桩子养暗棋,明争暗斗的,皇帝两只眼睛都可以闭上不会管,甚至乐得看她们闹,可借机给敲打前臣找理由。
但东宫是储君居所,往小了说是对储君图谋不轨,往大了说是后宫意图干涉前朝政局。皇帝就算不在乎太子,也总要怀疑自己枕边人都是些什么心思。
就算皇帝现在再倚仗她哥哥,也容不得她插手前朝。
周武乱朝之事,不知惹了多少帝王忌惮,遭无数人口诛笔伐。
她没那么大的野心,就是想看个热闹,不想却是丢了缎子,还失了势。
倒也不怕别的,她只怕会被有心人做了文章,对兄长不利。
“你跟她吵那几句有什么用?”
皇后端坐榻前,屏退了宫人,身边只剩了燕无忧伺候,“得罪了她,你还想拉拢李玉安?堂堂太子不知轻重,只由着自己脾气,目光短浅。”
“回母后话,儿臣非是要跟玉皇贵妃吵,只是顺势而为。眼下看似是得罪了她,可雾山锦是稀罕物,轻易就能送出来,谁又不猜她是否得了李大人什么授意呢?再者,李大人露了这手财,惹了人的眼,总要找一家靠脚。”
燕云熙恭敬回话,却得了训斥。
“你以为你聪明得很?”
重重搁了茶盏,皇后柳眉倒竖,“你外祖拉拢李玉安多年都没有得手,你以为你使点儿小手段,就能逼得他站队?谁不知道李玉安富可敌国?陛下忌惮了他那么多年,眼下几匹雾山锦算得了什么?少玩儿你那点小聪明,将人逼到了贺王那头,你这太子也就做到头了!”
李玉安站不站队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别人看来他站了谁。
两党之间斡旋多年,还能两边都不得罪,摆明了他并不想站队,至少不会轻易站队。
燕云熙敛下眼,连同这些解释一起咽下,“母后教训得是,是儿臣多生事端了。”
皇后还想说什么,却被燕无忧扯了衣角。
“母后,时候不早了。不若先叫了早膳,吃过再说?”
燕无忧亲昵地挽着皇后的手臂撒娇,“皇兄也还没用膳吧?正好一起。无忧可有好些日子,没能跟母后和皇兄一同用膳了。好不好嘛,母后~”
“你啊,本宫真是宠坏了你了。”
本在气头上的皇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摸了摸燕无忧发顶,虽说着抱怨的话,脸上却多了笑意,宠溺慈爱,“母后正与你皇兄说着正事呢,别闹。嗯?”
“这不是说完了嘛!”
燕无忧不依,“儿臣饿了嘛,想母后和皇兄陪儿臣用膳。”
皇后拿她没办法,吩咐了人摆膳,抬眼看向面前站着的燕云熙时,诸般柔情都收了起来,冷沉着脸,“你什么时候能有你妹妹一半懂事?净做些不让本宫省心的事!”
燕云熙看着亲昵靠在皇后身边的燕无忧,觉得好笑,弯着唇角,低眉顺眼得很,“儿臣惹母后不快,是儿臣的不是。幸而还有无忧妹妹陪着母后,替母后宽心。”
皇后皱眉,训斥到了嘴边,却被燕无忧截了话头。
“皇兄心系天下,勤于学业,诸事繁忙,还能时常来看望母后,皇兄孝心日月可鉴。母后也不是生皇兄的气,只是念着皇兄,就忍不住唠叨。”
燕无忧挽着皇后手臂,笑得轻快,“皇兄有所不知,母后与我聊天,必是三句不离皇兄。说皇兄住的远,自己照顾不到,怕皇兄冷了、饿了、受人欺负了,才不得不硬了心肠,再三嘱咐。”
“母后啊,其实真的很关心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