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在燕云熙再次抬起他的手之前，林之归急急地低喊出声。
他不认为燕云熙会听自己的，他只想多争取哪怕半刻时间。
正如这人所说，酒中药物的效力在过了最难挨的那股劲儿后，已经在慢慢消退了。
只要多拖一会儿，恢复点儿力气，他都有自信能制住眼前这个看起来并不善战的人。
林之归飞快地转着脑子，想着用什么话才能暂时稳住这个疯子。
却不想燕云熙竟真只为他一句两个字的话，就停下了动作，微微歪了头垂眸看着他，“爱妃有话要说？”
“是！”
林之归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在脑子转过来之前，已经先应了声。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应下了什么称呼后，浑身寒毛都炸开了，却没有时间让他反悔。
“你想死关老子什么事？”
像是生怕燕云熙又发疯，林之归着急忙慌地就将话倒了出来，“你要死自己一边儿死去！拉着老子算怎么回事儿？”
说完林之归才意识到，他这话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儿。
“爱妃不想要孤的命吗？”
轻柔的声音沙哑低沉，漆黑眼眸中映着他惊慌的倒影，瞳孔里沉着幽深暗色，让人琢磨不透。
“以往那些刺客都恨不能一刀剁了孤，领了赏钱远走高飞。你还是头一个，孤把命给你，你却不想要的。”
林之归抿着嘴，一声不吭，半混沌的意识差点儿在他脑子里被搅成浆糊，却也没能在燕云熙再次开口前，搅出个合理的解释来。
笑看着他陷入慌乱，燕云熙一手搭在桌上，把玩着从他头上顺来的簪子，“爱妃冒这么大的险掉包太子妃，潜进东宫，若不是为了孤的命，那就是——为了孤的太子妃，林尚书家的大小姐，林知念？”
林之归的脑子像是被重锤敲了一记，脑子里的浆糊被锤成一团后僵住，索性一咬牙，直接放弃思考，“老子就是为了林知念来的！”
“啊——是这样。”
燕云熙眉梢微挑，拖着似惊讶的调子，却连惊讶都懒得伪装，只是好整以暇地再次给他抛来一个炸雷，“所以，爱妃就是林尚书家那位离家出走的公子，林知念的孪生兄弟——林……”
“老子不是！”
林之归在她话说完之前，就打断了她。
触及那双好似看透一切的黑眸，他莫名有些心里发虚，索性一转眼珠避开那双眼睛，谎话张口就来，“老子叫杜望宇，江湖上有名的侠客！才不是什么任性幼稚、离家出走的小屁孩儿！”
“原来爱妃竟是位大侠，失敬。”
瞧着他脸上未能完全掩盖的别扭神色，燕云熙弯了眼，顺从地接受了这个解释，语调轻松得像在跟人闲聊，“不知大侠掉包孤的太子妃，意欲何为呢？”
没想到自己的谎话这么轻易就骗过了她，林之归有些惊诧，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两圈儿，又掰扯出个说辞来，“老子看上林知念了。”
燕云熙挑了下眉，“这似乎用不着你替她进宫。”
“老子倒也想抢了人就跑啊！”
见她真的信了这说法，林之归心里嘀咕的同时，嘴上却越来越顺溜，“但这是皇帝老儿的赐婚。老子直接拐跑个林知念容易，但招了皇帝的眼，老子以后还能有清净日子？”
林之归一边嘴里瞎扯，一边观察着燕云熙，见她听得认真仔细，心里胡乱地揣测着她的用意，一不留神倒带出了几句真心话，“我要是直接绑了林知念走人，回头皇帝怪罪林家。我若不同意放她回来解释，等林家出了事，她要恨我一辈子。”
燕云熙沉默了片刻，问：“所以你就想了这么个主意，替林知念进宫，然后找机会脱身？”
林之归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点了头，“所以在老子脱身之前你要是死了，老子的计划就完蛋了。”
“计划？”
燕云熙歪了下脑袋，一弯狐狸眼里隐了哭笑不得，“你之后打算如何脱身？逼着孤写休书或者和离书？”
林之归没想到自己的计划一下就被拆穿了，有些不高兴地点了头。
燕云熙忽地笑出了声，笑得自己前仰后合，笑得林之归脸色发黑。
笑够了，燕云熙才撑着桌沿，半倚在桌边，指尖转着金簪，无奈地看着他，“你当皇帝赐婚是什么啊？”
“休妻？和离？哪儿有那么轻易的事儿啊？”
燕云熙看着面色难看的林之归，深勾着的唇角放缓成了讥讽的幅度，“就算孤给了她休书，没有皇帝点头，她也只能被困在这东宫，当一个无名无份的——孤的女人。”
“至于和离，林家还没那么大的能耐，够格打皇帝的脸。”
话音一顿，看着一言不发的林之归，燕云熙似有些厌倦了，手里的金簪一转，停在了她指尖，“换句话说，林知念跟孤一样，就算是死了，也逃不出这皇宫。”
“你还不如干脆点，拿了孤的人头去找孤的二哥讨个赏，让他帮忙为林家说几句好话，然后带着林知念远走高飞。有他开口，林家最差也就远放三百里。到时候机灵点儿，别被他拿了把柄。”
燕云熙捏着簪尖，将簪头递到他面前，“反正你不动手，孤也就是自己费点劲儿。到时候你什么都捞不到，多可惜。”
林之归看着她手里的簪子，听着她轻描淡写地以自己的死为他规划，眉头拧成了一团。
若是试探，未免多余；可若是真心，又真会如此好心？
他猜不透，亦想不通，只能循着自己的心去做决定。
林之归最终伸手接了簪子。
燕云熙唇角往上挑了一寸，长长地一抻腰骨，修长的指尖绕着自己的脖颈划了半个圈儿，拉下一侧衣襟，朝林之归露出一截白森森的脖颈。
愉悦的笑声里带着点将要解脱的轻快，“记得摘了孤的脑袋，那才是林知念的生路。”
林之归攥着手里的簪子，听着那轻烟一样的嘱咐，却没抬头往那截嫩生生的脖颈上看一眼，就将簪子收回了。
“你不能死。”
轻浅的四个字，却沉稳坚定，叫燕云熙脸上的笑淡了下去，勾着衣襟的指尖一松，那白嫩的脖颈又大半遮掩在了大红的领下。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却滑进大红的衣领里，圈住了那纤细的脖颈。
温润的嗓音里没了笑，带着几分空茫兀自喃喃，“虽说人掐不死自己，但若是扭断颈骨，应该还是不成问题。”
林之归大惊，扭头看过来的瞬间就探出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