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燕云贺挑拨的话，燕云扉搁了茶盏心中叹气。
他是怎么能一句话得罪两个人的？
纵然能凭此挑拨自己跟燕云熙的关系，却也不见得这样贬低的话自己就爱听了。
终究是自大了些，对于自己瞧不上的人多一分心思也不愿。
“能为父皇分忧，为百姓办事，是扉的荣幸。”
燕云扉垂首说得谦恭，“身为皇子，受百姓供养，总该为百姓做些事，才不至于心中有愧。至于凶险，有禁军随行，一般宵小不成气候。虽说扉此去是为赈灾，但实事都有北域域主打点，我不过是去走个过场，慰问一二。”
对于燕云扉自贬保身的做法，燕云贺向来是瞧不起，也知道自己激不动他跟燕云熙闹，不过是寻个借口转移话题，顺便说给别人听罢了。
日后路上真有什么事，嫌疑会落在谁头上，也就显而易见了。
随口客套两声，燕云贺就不想再搭理谁。
燕云贺歇了声，燕云熙却借着他的话找上了燕云扉，“北域风光不错，大漠雪山，异域之风非中原难得一见。大哥出去走走，多见见山河锦绣，才算是不埋没了父皇亲赐‘守稷’二字。”
闻言，燕云扉执杯的手一顿，抬眼看向燕云熙，心中不安陡生。余光一瞥，就见燕云贺在暗中打量自己。
三兄弟的字，只有自己是由父皇亲自赐下的，燕云贺本就对此耿耿于怀，亏得自己这些年无所作为，才消了他的猜疑嫉妒之心。
燕云熙这时候提这件事，是要硬拉着自己站队啊！
只想看戏吃茶的燕云扉一阵头疼，还没想好怎么应付，就又听燕云熙沉思片刻后再次开口，“孤记得，北域域主跟贤妃娘娘母家是远亲？”
听燕云熙提起自己母妃，燕云扉心头一跳。
许家自御史大夫许忠良告老还乡之后，朝中就没了人，也不像贺家一样家大业大，只是小门小户，所以自他记事起，母妃就告诫他不能争，不要争。
父皇亲赐“守稷”二字，也是再明白不过地警告，让他安分守己，日后辅佐新帝，替他守好这江山社稷。
他安分了二十多年，燕云熙却想在这个时候将他拉下水！
燕云扉沉了眼，温润恭敬，“太子殿下大概是记错了，虽同为许姓，但许家小门小户，哪儿能攀域主大人高枝？”
好似没觉察出燕云扉的抗拒，燕云熙把玩着酒杯附和，“大概吧，毕竟孤当年年纪小，偶然听大人们聊天提过一嘴，听错记错也属正常。”
模棱两可的话更惹人多想，燕云扉不用眼睛看都能感觉到燕云贺毒蛇一样的打量。
“不过既然同姓，就说明许多年前曾是一家。”
燕云扉坐立难安，偏生燕云熙还火上浇油，“域主年纪大了。老年人嘛，又远离故土，能有家乡晚辈前去探望，必然是高兴的。”
燕云贺脸色更阴沉了，燕云扉如芒在背，打了个哈哈勉强混过，沉默喝着酒，心中计较不断。
为主的三个人都不再说话，船上再次呈现诡异的静谧。
对比燕云扉的沉默，燕云贺的气闷，燕云熙明显从容得多，好像刚才与人针锋相对、拉人下水的不是她。
在众人调侃着缓和气氛时，她也只是跟先前一样，没有胜利者的热切，敷衍着众人，望着对面船出神。
身侧的司隶一边替她与人周旋，一边小心打量着她，想从她没什么起伏的神色里瞧出她的心思，却是徒劳无功。
她的转变似乎就在一夕之间，让自己再猜不透。
忽地一阵喧闹从对面船上传来，惹了这边船上人的眼。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燕无忧冷了脸在训斥谁，林之归在一旁劝了两句，就被燕无忧让人请走了。
出了船舫，上了摆渡周转的小舟，众人才瞧见林之归衣裙上染了污渍。
小舟不大，除了摆渡人，便只能容下一人。林之归独自坐在小舟上，满目翠绿之中，浅色衣裙上绽开的嫣红污渍就像荷塘芙蓉一样明显。
旁人还在猜测怎么回事，燕云贺已经嘲出了声，“太子妃似乎跟贵女们相处得不快啊！不过这也怪不得太子妃，谁叫咱们太子殿下非要露一手，剪坏了人家头发，宫里为娘娘们梳妆多年的嬷嬷都救不回来。”
抓到了机会奚落燕云熙，多少让燕云贺出了口恶气，瞧着燕云熙冷了神色，他心中更是舒畅，“这样的宴会上，贵女们难免攀比。你一言我一语的，太子妃接受不了，跟人起冲突也难免。无忧这个脾气也是，真是让父皇和皇后娘娘惯坏了。”
燕云贺无赖般嚼舌根的行为引人侧目，却也成功让众人看向燕云熙的目光起了变化。
隐在人群中，燕云扉收回了视线不动声色。
视线落在燕云贺身上，司隶厌烦地皱了眉。
被奚落的燕云熙却是半个眼神都没给燕云贺，在他话音未落时，已经飞身出了游船。
云靴轻点，绿荷轻摇，在一众惊愕目光中，带了一路绿荷折腰。
荷塘中心，乘小舟离船上岸的林之归扶着船舷稳着身形，盯着没过了脚踝的湖水眉头紧皱。
他几乎要下意识施展轻功离船，好在反应及时，抓了船舷掩了异常。
只是不能用轻功，便只能等着落水后侍卫来救。
或许可以自己游回岸边说自己会水，身上不合身的衣服因此裂开也可以解释，但湿漉漉的衣服紧贴在身，必然暴露自己身份。
摆渡的人已经惊呼出了声，岸边救人的侍卫也已下了水，他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思量。
正要咬牙下水之时，林之归忽觉眼前一暗，随即身侧风动。
甫一抬眼，还不等他看清到面前的是谁，那人已搂了他的腰，纤细手臂沉稳有力。他下意识抓了来人手臂，刚仰头要看时，整个人已经腾空而起，落入一个温软怀抱。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隐隐沉香萦绕鼻尖，喧嚣心跳让他一时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来自身旁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