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拆了谎，还被嘲货色不够好，林锦珠再厚的脸皮也挂不住了。
她十几年加起来，没受过今天这么多委屈。
绞着帕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是一刻也在这里待不下去了了。可就这么灰溜溜地败逃，她又不甘心！
林管家的到来解了她的围。
“孤乏了，晚膳有小之陪着孤就够了。”
拍了拍手上碎屑，燕云熙拉着林之归入座。
林锦珠盯着两人背影，在燕云熙将转身时匆匆收回视线，跟着林管家走了。
饭后，小林氏遣了人来请林之归，想再叙叙。
“小之要去吗？”
燕云熙倚在小几笑他将赴鸿门宴，“不去也没人敢说什么。”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独处，林之归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起身，“我出去走走。”
夜色已昏沉，他人宅院，燕云熙自是不好乱走，“那小之可要早些回来。”
林之归含混应了一声，急着出门，没见她眼中隐晦暗沉。
盯着林之归离去背影，燕云熙指尖在桌面轻点，烛火昏黄，一室静谧。
甄有福在一旁小心伺候着，只觉那声音是敲在自己心头。
太子约摸太黏着太子妃了一些，人才刚走便开始不耐烦了。
这事也许该跟皇后娘娘提一提。
他正想着，院外忽地起了嘈杂之声，搅了燕云熙指尖节奏，让甄有福心头一跳，先一步出门喝问，“怎么回事？”
院外的人走近了几步回禀，“林二小姐送了夜食来……”
“撵出去。”
内侍的话还没有说完，燕云熙就打断了他，“告诉林远逸，他要是不会养女儿，孤不介意让宫里的嬷嬷来替他教。”
内侍得了话走了，院外闹了一阵安静下来，燕云熙坐在榻前没动，视线却是从窗外夜色落到了甄有福身上。
甄有福心一紧，躬身塌腰，“殿下有事请吩咐。”
给林远逸传话的内侍跟着林家仆人找到林远逸院子时，原本跟着林之归的丫鬟正坐在院儿里纳凉闲聊。
内侍多嘴问了一句，才知太子妃中途说有话与父亲聊，故而转来了这边，两人在书房里谈话，似乎是太子妃在向父亲诉苦。
竖耳听了几句，是林远逸絮絮劝解的话，内侍便也没再多留，交代了燕云熙的话，回了燕云熙身边。
书房里林远逸耐心劝慰，他的对面却只有半开的窗户，没有人影。
他本是借了小林氏的口找林之归，林之归主动找上来倒是少了些麻烦，可等他遣了人要训训这胆大包天的小子时，屋里早就没了人！
外面宫里人守着，林远逸气得咬牙，却不得不演着独角戏替他遮掩。
林之归是两个时辰后回来的，林远逸嘴皮子都快说干了，茶水干了也不敢叫人来添。
他提了笔写了质问，还没开始发难，林之归团了个纸条给他，就开门走了。
林远逸赶紧捡了纸团展开，其上两字：少问。
一口气没提上来，林远逸眼前一黑，慌忙把了桌子缓了半晌才顺过气来，将桌上宣纸都付了烛火。
林之归回来时已过亥正，正常就寝的时间已经过了，可卧房的门大敞着，屋内灯火照亮了半个院子。
不等进屋，林之归就一眼看见了榻边的人，维持着跟自己走时一样的姿势，身边只有甄有福站着伺候。
脚步在门边一顿，燕云熙已朝他招了手，顺手倒了水搁在榻上矮几一侧，“回来了？”
轻柔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林之归犹豫了片刻，抬脚走过，甄有福从他身边擦身而过时，燕云熙正好又接了一句，“孤还以为，小之不会回来了。”
带着某种指向性的话，让两人都是一顿。林之归余光瞥向甄有福，甄有福弯腰低头侧身行了礼，如常离了场，退下时还带上了门。
林之归探究看向燕云熙，却只见她黑眸沉沉，含着浅笑，“坐。”
在矮几另一侧坐下，林之归盘算着该怎么应付，却见她指尖敲在桌面示意他喝水。
盯着眼前的杯子，新婚夜的教训在前，他怎么敢喝？
抬眼对上那双狐狸眼，林之归紧了指尖，握了杯子试探着浅抿一口，没觉出异常才饮下，搁了杯子正要开口，眼前却是一暗。
燕云熙不知何时起了身，俯首凑了耳，“你能回来，我很高兴。”
等他回神时，燕云熙已退了开去，转身走向里间床铺，稍显瘦削的肩背笔直，却也寂寥。
抬手熄了烛火，和衣卧在榻上，听着里间均匀呼吸，林之归眼前挥之不去的，是里面人瘦削背影。
那样单薄的身板，却担着许多人的期望，踩着薄冰踽踽独行，心理不正常好像也可以理解。
屋内熄了灯，静了声，屋外甄有福院中踱步，有人迎上来才收了神，低声说了句，“无异。”
两人擦身而过交了班，甄有福笼在袖中的手却在发颤，燕云熙的话在耳边不断回响。
“孤身边的人换得勤，最长的不过三年，你今年是第三年了吧？是留下跟着孤，还是被撤换，孤希望你能考虑清楚。你应当知道，孤身边近身伺候的人，换下后便再没人见过。是出了宫，还是……”
燕云熙的话随着一声轻笑结束，却足以他想到更多。
他没有退路，只能赌。
今夜无星无月，夜幕漆黑如墨，前路一片晦暗不明。
翌日清晨，启程回宫前，林之归去了林家祠堂，想给自己母亲上柱香。
燕云熙取了香在手，却见林之归环视半圈，紧皱了眉头。
略扫一眼身后林家三人的脸色，燕云熙心里就有了计较，视线落在牌位架角落的空缺上，循着找了半刻，才在落灰的墙角瞥见一角乌木。
小心绕过架子，钻进香桌底下，燕云熙捡了灵牌，甄有福立刻送上了帕子。
看着燕云熙递过来的灵牌，林之归指骨捏得发白，眼中怒火有如实质，转头看过去的时候，骇得门口三人都是一退。
林远逸飞快看向燕云熙，正要开口，却听一旁林锦珠愤然开了口，“你瞪着我们做什么？显你眼睛大吗？”
昨日她跟林远逸哭诉委屈，一向疼她的父亲却板了脸斥责她，连带着为她说话的母亲都挨了训。
她当父亲是心情不好，却不想当晚就得知林远逸好生安慰了“林知念”两个时辰！
林锦珠心中的不满再压不住，昨天在燕云熙和林远逸那儿受的冷遇，都化作了此刻对林之归的嫉恨，一股脑地倒了出来，不分场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