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真的扣住那只纤细的手腕,将她整只手从脖子上拽下来的时候,林之归才惊觉自己背上全是冷汗,扣着燕云熙手腕的手都在发抖。
“你疯了?”
林之归瞪着燕云熙,心还在嗓子眼儿跳着,“你个太子有什么想不开的,非得寻死觅活?”
他是真没想到,这人对自己是真能下狠手!
先前还能说是试探,现在是真在发疯!
“孤为你选了妥当的脱身方案,你为何非得让孤活着?”
燕云熙盯着他扣着自己手腕的手,脸上笑意全无,半敛的眸子里黑沉沉一片。
“你是太子啊!”
林之归想都没想就答出了口,“虽然你这人古怪又恶心,但还算是个为民请命贤良淑德的太子。你若是现在死了,皇储之位空悬,朝堂上必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本就蠢蠢欲动的藩王,也定然会借机生事。”
“祸乱若起,天下黎民无不遭殃。我就算带走了林知念,又有什么意义?”
“是吗?”
燕云熙轻声念着,“天下黎民?”
“你也不想自己倾力守护的百姓山河,遭此无妄之灾吧?”
林之归紧逼着追问,心里却没什么底。
燕云熙成为太子后,确实为黎民百姓做了些实事,深受百姓爱戴。
他因此推测着她的心理,不想燕云熙却笑出了声。
“天下黎民啊……”
说是笑,却更像叹,“孤确实曾经呕心沥血。”
见她又勾起了笑,好似回到了先前的状态,林之归心里不仅没能松口气,反而将一颗心高高地吊了起来。
与刚开始的试探也好,嘲讽也好,都始终带着点柔和的笑不同了。
此刻她尽管笑着,眼里却有着化不开的悲凉阴鸷。
“可是,那都是曾经了。”
眼前人兀自笑着,嗓音低缓喑哑,“曾经,我也像所有人一样拼尽全力地去活,去做一个受人认可的太子。我为此贤良,为此顺从,为此不择手段、满身污浊。”
话音一顿,笑沉下去,半垂的眼落在空处,羽睫遮盖下的黑眸如同深渊般幽暗危险,却又让人忍不住想要窥探。
“可到头来——我既没能得到认可,也不能如愿地活着。”
飘忽的声音仿佛在狭长幽暗的山谷里走了许久的风,将林之归的思绪引向了那个过去并不久,实际却算得上是上辈子的事。
他得知了林知念的婚讯,却推脱着事忙不肯回来。后来听说她很受太子宠爱,有了身孕,他又不放心地回来了。
他偷偷溜进东宫,想看看她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看看她过得是否如传闻中那般好。
他甚至想,若是在京城待的久一点,也许还能看看他那将出世的外甥。
可当他找到阿念时,却只看见了她被水泡得发白的尸体。
那个传闻中对她很好的丈夫,黑着脸发了一通脾气,连她为什么落水都不问,就匆匆将她和那未出世的孩子一起,封进了漆黑的棺椁!
阿念在水底的时候,是否也这般绝望?
他时常想,他如果早回来一天,哪怕只是早回来半个时辰!她也许都不会死。
所以当那人找到他,说有办法回到阿念出嫁的这一天时,他简直欣喜若狂!
那人确实没有骗他,他回来了,回到了她出嫁那一天早上的子正一刻。
所幸上一次他终究还是不放心,在她出嫁这天,回了京城。
他连夜找了江湖上的好手,终于是赶在阿念梳洗上轿前截下她,替她进了这东宫。
他本以为凭着自己跟阿念一般无二的脸,好歹能撑到自己拿下燕云熙,逼其写下和离书。
到时候天高海阔,自有燕云熙和林家顶祸,皇家也不会想将这丑事闹大,他只要用和离书哄得阿念安心就行。
他都计划好了,却唯独漏算了此人的精明,一眼被堪破伪装不说,还被摆了一道!
只是这人好像脑子有什么大病,不仅不叫破自己的身份,还一门心思想死。
回来前他本有一肚子火,想揍这表里不一的太子一顿出气,结果反被拿捏着恶心了一通不说,还要吃力不讨好地救这小子?
真是见了鬼了!
早知道会如此,他才不管什么林家会如何,直接带着林知念跑路,回头编个理由糊弄过去就完事儿了,哪儿还有现在这么多事?
林之归此刻非常后悔自己为林知念多考虑了一点,顶着她的身份进了东宫。
以这疯太子找死的能耐,他现在跑了,本来可能最多被贬去犄角旮旯的林家,现在怕是逃不掉个抄家灭门。
林之归的脑子在一瞬间想了很多,却在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时打了个哆嗦,眼前人顿了许久才接上上一句的话,更是让他心下一跳。
“你为什么非要提醒孤,孤曾付出了多少,又怎样被抛弃呢?”
似乎完全对不上的上下两句,却让林之归心中飞快地划过一个念头,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抓住它,就被燕云熙突然伸出来的一只手打断了。
“你想干什么?”
林之归警觉地盯着欺近身前的燕云熙,抬手就想将她伸过来的这只手也制住。
但燕云熙却比他更快。
不只是他刚伸过去那只手,就连他扣住其手腕的那只手,也反被钳制住,整个被扭至他脑后。
修长柔软的一只手,铁箍一样捏着他的手腕,将他两只手都禁锢在了脑后。
越发贴近的气息,让林之归呼吸一紧,脚下发了狠,猛地踹向燕云熙两腿之间。
但燕云熙只是一屈腿,就别住了他扫上来的腿脚,重心一挪,就将他两条腿都压制在身下动弹不得。
“你到底想干什么!”
手脚受制的林之归只能仰着头朝她怒吼,但突然的肢体接触似乎刺激了他体内还未消散的药性,让他手脚软下去的同时,甚至想要主动贴近那已经近在咫尺的肉体。
这念头让他觉得恶心,却又难以控制身体的本能。
凸起的硬物硌在燕云熙压制着林之归的腿侧,却好似激起了她挑逗的心思。
探出手抚过那泛着潮红的面颊,燕云熙黑眸沉沉地盯着眼前因愤怒与对抗自身本能意志而扭曲了的脸,指尖顺着他泛红的脸,擦过耳根,探进了他脑后青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