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尴尬后,林之归又说回了先前的事。
细细听了他的打算,燕云熙点了头,“这事我会跟子邑说的。”
见她应下,林之归松了口气。
上一世有他借着尚书之子的身份跟朝廷周旋,好歹没让矛盾升级。
这一次他被困宫中,眼下邪教借着天灾起事,师父他们跟南州洲主谈不拢的话,很难说最后不会导致朝廷下决心清洗武林。
内耗之下必有外敌觊觎,天灾未尽,人祸不断,百姓又如何能安居乐业?
如此,他进宫替下阿念,也就没有意义了。
又详细问了燕云熙的计划,林之归本没期望她会告诉自己多少东西,凭借前世的记忆,他多少知道个大概,只是想多知道点内幕。
哪怕这人想要借此利用自己,只要能稳定住天下大势,他送上门儿去做苦力都行!
当燕云熙将自己的打算细细告诉他时,林之归愣了足有一刻钟,盯着燕云熙看了半晌,“你,吃错药了?”
瞧着他呆傻惊愣的模样,燕云熙嗤笑了一声,垂眸握了茶杯轻抿,“孤既然要求你对孤坦诚,自然也该多给你一些信任。”
林之归静静等了片刻,却没如所想一样在后面听见威胁的话,甚至没有一句要求的话,她好像只是在回答他的话,解释了自己的行为,并非要以此求什么。
薄唇翕动,林之归看着燕云熙欲言又止。
让一个习惯了深宫朝堂尔虞我诈的人交付信任,便是在让人交付性命。
林之归不知燕云熙是否在做局,也不知她在想什么,他只能保证自己言行一致,“我不会辜负这份信任。”
燕云熙抬眼看着对面神色认真的人,却有些恍惚。
在不久前,也有一人对自己说过相似的话。
上一个她不能信,眼前人她不敢信。
轻笑一声,燕云熙别开眼转了话题,“从明日起,孤要上朝议事。孤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自己多注意些。只是待在东宫倒是不用太拘谨,别的地方最好少去。”
听着燕云熙絮叨叮嘱,林之归目光微闪也别开了眼,“知道了,我知道分寸。”
燕云熙便也没再多说。
除却早朝和议事,燕云熙更多的时间还是喜欢跟林之归待着,比让司隶跟在自己身边自在。
朝堂上争论多日,最终在左相司崇礼等人与贺王党的拉扯下,一切都按着燕云熙计划的确定了下来。
燕云扉北上,司隶与燕云贺南下。
因着北域凶蛮野寇众多,皇帝钦点了禁军两千随行燕云扉北上,可领队的禁军统领,却是燕云贺的人。
燕云熙不清楚皇帝知不知道这件事,但她肯定不能赌燕云贺会觉得皇帝是有心试探而不敢对燕云扉做什么。
上一世自己在泰元寺遇刺,因为他离京不在,最后查来查去,嫌疑竟是落到了燕云扉头上。
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在燕云贺党羽的施压下,燕云扉还是被封了王,远远地派去了西境边陲之地。
这一世泰元寺的刺客先不说,若是燕云扉北上之时出事,提议让燕云扉北上的自己,必然是会被燕云贺倒打一耙的。
脑子里的人想了一圈,最后燕云熙却只能找到林之归。
“事情就是这样,孤希望武林盟能暗中保护大皇子。”
燕云熙同他说了禁军统领不靠谱的事,却没说自己的顾虑,并给出了自己的条件,“孤知道南洲权贵与武林之间牵扯众多,朝廷方面一直想要打压江湖势力。你帮孤办好这件事,孤会尽全力平衡两者间的关系。”
若能安稳到春狩,就能有一个很不错的洗牌机会。
林之归是不想搅和进皇子夺嫡的事中的,但他现在跟燕云熙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燕云贺得势对他也不是什么好事。
至少就目前而言,燕云熙这个太子做得还不错。倒是贺王燕云贺,对自己无权无势连封地称号都没有的大哥都心存忌惮,上一世就借着泰元寺太子遇刺之事将人排挤出京,可见不是什么善茬。
帝王家针锋相对或许是常事,但残害手足之人却也实在让人难以信任。
“这件事我会跟师父说的,也会让信得过的朋友盯着,北域那边倒是有几个跟武林盟关系不错的门派,若是能请他们出手,在大皇子到前应该能将情况控制下来。”
林之归想了想,觉得还是该跟她提一下,“北域流民暴乱的事背后,可能有狄人作祟,要提防朝廷中有人内外勾结。南洲情况复杂,需多加留心。”
闻言,燕云熙笑了一下,“小之,孤无人可用。”
林之归一愣,却听她就势提出了要求,“不然,小之让你手底下的人帮孤盯着点?”
对上那双狐狸一样的眼,林之归心知自己是上了她的套,抿唇沉默片刻,却也没有拒绝,“我只能保证以自己的人脉帮你。武林盟,在大事上师父会有自己的决断。”
“足够了。”
燕云熙眉眼弯弯,少了狡黠算计的眼清亮惑人,“小之心向着我,就足够了。”
回过神来,林之归心里低骂一声,从那双眼上移开了目光,颇不自在地握了杯子,想借着喝水掩饰,却没注意到杯中空空。
林之归尴尬地装模做样,燕云熙却是难得地朗声轻笑。
偷眼瞧着她开怀的模样,林之归红了耳尖越发不自在,青瓷杯盏遮掩间却微扬了唇角。
三日后的赏荷宴如期而至,既是才子佳人吟诗作对隔船相看赏荷聚会的逸事,亦是三位皇子的饯行宴。
南洲的水患,北域的旱灾,并不影响京城之人宴饮赏乐。
今日之后,主事的两位皇子才会各自北上、南下。作为太子的燕云熙也将沐浴斋戒,启程离京,代替当今圣上前往东境烟云别宫旁的泰元寺,为受灾百姓祈福,同时祭天祈求国泰民安。
“三弟此去为万民祈福,实在是功德一件,只是未免苦了三弟了。”
燕云贺举杯朝燕云熙遥敬,“正是新婚燕尔时,三弟却要去寺里清修,留下弟妹独守空房,恩爱夫妻被迫相离,实在令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