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归的震惊没逃过燕云熙与燕无忧的眼。
免了司隶的礼让人看座上茶，燕云熙却没有问。
燕无忧却是沉不住气，“嫂嫂认识子邑表哥？”
林之归立时惊醒，从司隶身上收回视线瞥向燕云熙，可燕云熙并没有在看这边，垂首喝着茶，好似并没觉察。
顿了片刻，林之归还是点了头，“见过。”
低着头避嫌的司隶听闻此言，也不由得稍稍抬了眼看去，面上却是疑惑。
林家大小姐深居简出，甚少出席京中各家的宴会，自己跟在燕云熙身边出宫的时间都不多，他着实不记得自己有见过林知念。
在司隶打量的时候，林之归也在观察他，见他对自己甚是陌生的模样，不由得轻轻皱了眉。
他不记得？
倏地想起他之前说过的话，林之归瞬间懂了，心中庆幸不已。
因为是禁术，重生回到过去的时间节点是不固定的，司隶这个时候还没有重生，自然不会认识自己。
林之归松了口气，心里有些后怕。
他回来的时间也许不是最好的，但至少赶在了阿念出嫁之前，没让她上一世的悲剧重演。
偷眼打量着司隶，林之归心中叹气。
也不知此人重生是为了什么，等他重生回来，真的能赶得及扭转结局吗？
毕竟司隶帮了自己，林之归有心为他做些什么，但自己并未听他说起重生的目的，所以也只能多留意着他，尽量想办法帮忙吧。
如此想着，感觉到燕无忧粘在自己身上的探究目光，林之归说得诚恳，“之前曾受过司公子的帮助，司公子似乎忘了，但确实帮了我很大的忙。日后公子若有用得到的地方，我必竭尽全力。”
燕无忧看看燕云熙，见她没什么反应，又将目光移向司隶和林之归。
林之归并没意识到他这话以他现在的身份来说，有些惹人多想。
司隶低着头，恭敬揖手，“能帮上娘娘，是隶的荣幸，娘娘不必挂怀。”
林之归本还想说什么，余光瞄见燕云熙立时顿了话头。
这人似乎是不喜欢自己跟别人有过多接触。
是怕自己会成为别人的眼线吧？
没再多说，林之归点了点头，将此事放过，只是在心里记着。
气氛陷入短时的尴尬，直到被燕无忧打破，“看来子邑表哥是帮了嫂嫂一个大忙，让嫂嫂记到现在。嫂嫂，你给我说说呗！具体是什么事啊？”
用八卦好奇的语气询问着，她眼里隐隐寒芒却盖不住。
林之归瞥了她一眼，将视线落在燕云熙身上。
平素总发疯的人沉默得让他有些心里发慌。
看似是解释给燕无忧听，他的目光却一刻也没离燕云熙，“很久以前的事了。”隔了生死，再短的时间也有了无法横越的鸿沟。
“细节我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选错了路，得了司公子的帮助才回到正路上。”
林之归斟酌着词句，半真半假，没有敷衍，却总让人觉得敷衍。
燕无忧还想问什么，却被燕云熙岔开了话题，“你们方才在船上闹什么？”
虽然已经听林之归说了大概，但她眼下也没有别的能堵无忧嘴的话了。
听燕云熙转了话题，燕无忧深深看了林之归一眼，又愤愤说起了船上之事。
左不过是有人找事，主谋似乎是燕云贺的胞妹燕明姝。
说不好她是故意跟燕无忧过不去找事，还是得了燕云贺什么指示。
这些寻常拌嘴挑事倒也不必深究，小舟沉湖之事却是得细细详查。
燕无忧当即表示此事包在自己身上，一定将背后真凶抓出来狠狠惩治。
燕云熙也没有拒绝，只是让甄有福跟她一起查这件事，“查到后第一时间传书给孤。”
暗了眼，燕云熙声音微冷，“孤倒想看看是谁的胆子这么大。”
“哥你放心，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会保护好嫂嫂的。”
燕无忧捏了小拳头，说得信誓旦旦，“有我在，就不会让嫂嫂受了欺负去！”
燕云熙和林之归都沉默了。
心是好心，大概。事却肯定不是好事。
燕云熙按了按眉心，“小之在东宫没人能欺负了他去，你有时间还是多陪陪母后。还有你的功课，听说你又将邱夫子气病了？”
听她提起功课，燕无忧脸上一僵，低了脑袋抱着她手臂撒娇，“好哥哥，咱不提功课不行吗？好不容易放个假，你怎么还揭人短？”
燕云熙一阵头疼，临行前看着林之归，再次小声叮嘱，“孤不在，你自己小心些。”
顺着她眼角余光瞄了一眼送别了燕云熙正跟司隶道别的燕无忧，林之归心里也是一阵无力，小声回应，“知道了，你自己也小心。”
茶褐色的眼眸琥珀般透亮，清晰倒映着她的模样。
“咱们约好了的。”
怔愣几息，燕云熙倏地笑开，深潭一样的眸子似春雪初融，涟涟惹人眼。
“记着呢！”
温润嗓音让林之归回了神，掩饰般看向她身后，“时候不早了，保重。”
点了头，燕云熙与司隶同行一程，在十里亭分道扬镳。
燕云熙收到宫里送来的消息时，正好到烟云别宫。
烟云别宫依山傍水而建，早晚水面雾气如烟、山云掠顶，是赏景好地，却不适合久居，只是作为到泰元寺祭祀祈福的歇脚之地。
燕云熙在前往泰元寺之前，也需先在此落脚，洗去风尘，再入泰元寺斋戒，而后祈福祭祀。
别宫里并没多少宫人，燕云熙也用不着他们跟在身边伺候，倒是彼此都省事。
看了宫里来的消息，燕云熙嗤笑出声，眼却是冷的。
该说他们林家是真的倒霉，还是该说林锦珠已经被她爹娘宠得没了脑子？
将信纸付了烛火，转身走向浴池，燕云熙心中想的却是附在信后林之归的消息。
无忧果然不会老实听话，时不时就往东宫跑，但也多亏了她，皇后还没有找林之归的麻烦。
将自己整个沉进水里，燕云熙放空着自己，在将窒息时才浮出水面，抹掉了脸上的水。
出浴罩了寝衣，入睡前她将长剑枕在了席间。
七月初一，无星无月；烟云别宫，烟笼云罩。
正是好时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