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走在桂花巷香气四溢的街道上，心情从未有过的压抑和紧张。虽然他不太清楚年晓月提议的这个慈善义会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但是他有一个直觉，这个聚会最后的结果怕是很不如人意。
但是目前为止，这是唯一一个可以帮他找到宁眉线索的方法。在这之前，他必须确保这些即将被展示在慈善聚会上的少女最后不会误入歹人之手。
殷鹭鹭暂时成了唯一可以帮助他的人。这让他格外无奈。他看了看手里提着的礼盒，轻轻叹了口气。这礼盒顾苏不要，扔了可惜，只有在殷鹭鹭身上试试运气。
这一天的夜来香会社门口清净无比，门前摆着一个大牌子，写着东主有喜，停业一天。
修罗想着今日的日子，也不记得是什么喜庆日子，不明白夜来香会社的老板发什么神经。
他尝试着推了推酒肆的前门，发现没锁。他忍不住推门进去，酒肆中空旷安静，几十个酒座空无一人。在舞台中间，殷鹭鹭手里拿着一根花枪，一边富有韵律地哼唱，一边挺枪而进，边刺边舞，姿态优雅矫健。
“嗨，原来是五哥来了。”
殷鹭鹭沉浸在舞蹈的情境中，虽然在打招呼，却眼睛都没有看修罗一眼，仍然在研究自己的动作和韵律。
修罗研究武功时也多次有过这样的状态，他知道此时不可打扰她，否则必然有事，于是默不作声地坐到前排的酒座中等她完事儿。
殷鹭鹭试图配合着自己吟唱的旋律舞枪旋转前进，但是每一次推进，都感到迟滞，舞蹈动作无法顺畅。
“不是的，不对的。这样慢了，但是却又快了。没有踩住点子。根本不可能配合，不可能！”
殷鹭鹭在舞台上喃喃自语，随即丧气地丢下花枪。
“你这调儿不对，听着别扭。”修罗提醒她。
“哼，你这个外行，不准提意见。”殷鹭鹭气哼哼地叉腰。
修罗头一歪，住嘴不言，看她自己折腾。
殷鹭鹭捡起花枪，又做了几个动作，随即跺脚丢枪：“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修罗脑子都麻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得罪了这个大小姐。
“要不是你总说曲街的琴曲不是热舞的曲子，不让我去找弹琴人，我的歌舞就不会这么高不成低不就，总是磕磕绊绊的。我创曲制舞，向来一蹴而就，从来没有这么纠结过。”殷鹭鹭插腰道。
“曲街的琴曲是北国追情曲，讲述的是一个女子在雪中追赶心上人，根本不是欢快热情的歌舞，你别瞎折腾了。”修罗摆摆手。
“原来是叫北国追情曲，还有这么一段故事，有趣有趣，你早说嘛。”殷鹭鹭兴冲冲地冲到修罗就坐的酒座坐下，“再多跟我说说。哼一段也行。”
“你别折腾了。这不是热舞的曲子，曲街之战也不是宴客的场景。你就不能想点别的。”修罗头摇得像拨浪鼓。
“看你就是小地方的人，你不知道任何故事和曲子都有自己演绎的方法吗？第一层演绎是曲子本身，第二层演绎则是奏曲人对曲子的理解和属于自己的表达，这需要融入自己的生活经历，代入新时代的大环境，两层演绎迭加，才能让这个曲子在新的世界重生。”
殷鹭鹭坦率地望着修罗的眼睛，语气真诚。
“……”修罗被她的话震了一下，有些吃惊地望着殷鹭鹭。她的话和顾苏的描述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更具体，更接近实际的表演。
“怎么？被我的话震撼了？哎呀，我还太年轻，不想谈情说爱，你可以等我吗？”殷鹭鹭笑嘻嘻地捧脸。
修罗抿嘴摇头，彻底从震撼中挣脱出来。殷鹭鹭毕竟是殷鹭鹭，而不是顾苏。
他把自己带的礼盒推到殷鹭鹭面前：“今天我来，是求你个事儿。”
“你可真不会说话。”殷鹭鹭叹息着拿过礼盒，“你应该先把礼物给我，哄我开心，然后装作想起了什么，忽然对我说，哦，对了，有个事儿求你。那样我说不定就应了你。”
她一脸嫌弃地望着修罗，手底下却麻利无比地拆开了礼盒，打开一看，一张俏脸上满是惊喜：“哇，不夜城特产的倾城之夜，新到埠的奇货耶。”
殷鹭鹭迫不及待地拿出礼盒内的小瓶，对着自己的脖颈喷了两下，一股悠远朦胧的桂花香味飘入修罗的鼻中，令他仿佛置身于月夜桂花树下。
“怎么样？”殷鹭鹭以一种醉人的表情望向修罗。
“你是几顿没吃肉了吧，直咬下嘴唇呢。”修罗问。
“噗，你可真够煞风景的。”殷鹭鹭又气又笑，“这礼物不是你准备的，也不知哪个家伙为你费的这番心思。”
“我求你的事儿……”修罗艰难地想要转回正题。
“我猜到了。你们河会把桂花巷新来的舞女运到总堂那一刻，我就猜到年大当家的心思了。”殷鹭鹭得意地说。
“哦？”
“你们最近都在找人，人没找到，翻出一堆人贩子。这可得罪了不少权贵。年大当家想要办慈善义会，实际上这就是换个方式把这些少女物归原主，让权贵们自行领回去，也算是消了祸根。你找我来，是不是就想让这些可怜虫别落入那些臭男人手里？”
殷鹭鹭问。
“是这么回事。”修罗想了想，觉得除了找宁眉之外，她都没有猜错。
“你以为我父亲殷奉杰可以把她们全都领回去，好好养着？”殷鹭鹭冷笑。
“不行吗？”修罗忙问。
“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傻孩子为什么被蛇头弄到沉香洲？”殷鹭鹭眯起眼睛。
“被骗了呗。”
“有些的确被骗了，有些却是自愿来的。”殷鹭鹭冷冷地说，“沉香洲是大都市，生活比周围的云梦州府要好，这些傻孩子到这儿来当然是来寻求好生活的。被我爹领回去，最终怎样，还不是回到桂花巷继续做舞女？在沉香洲权贵家里做金丝雀，至少不用这么辛苦。”
“那不成了被人玩弄的工具，她们不乐意的。”修罗干脆地摇头。
“你能吃苦，不代表人人都能吃苦。有时候我感觉你有点幼稚。”殷鹭鹭歪头看着修罗。
“咳咳……”修罗有点尴尬，和殷鹭鹭相处久了，他渐渐暴露出自己刚刚聚灵不久，什么记忆都没有的窘况。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殷鹭鹭冷冷地说。
“什么？”修罗忙问。
“从我爹那里得到消息，蝶盟向虫神殿报告了河泽两会联和的事，同时眼巢虫的大量阵亡也都算到了河会的头上。蝶盟和虫神殿内的少壮派都很生气。他们都在琢磨搞事情。这个时候河会搞慈善义会，很可能会被搅局。到时候我爹可压不住。”
殷鹭鹭沉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