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浑身僵硬，他想要从床上一跃而起，但是奇经八脉的真气却无法凝聚，伤口的伤药也起到了麻痹肌肉的作用，让他不能整劲儿。
他只能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殷鹭鹭的背影。这个背影和顾苏所画的构图，严丝合缝。这就是迷住了周独绝，再魅惑了殷奉杰的女人——宁眉。
殷鹭鹭虽然号称是殷奉杰的亲女儿，但是也号称刚从不夜城的新式学校毕业回来，从前从来没有在沉香洲出现过，只是这几个月才在桂花巷崭露头角。
只是修罗一直以为费扬旗笃定说殷鹭鹭是市长女儿，他也没必要为殷鹭鹭撒谎，所以这中间没什么可怀疑的地方。他忘记了费扬旗是很容易被骗的。
最后一个证实殷鹭鹭身份的佐证，就是殷奉杰本人是一个看到十五岁少女就走不动路的臭男人。
“我要走了。”宁眉转过头来，望向修罗。
“哦。”修罗挑起眉毛，应了一声。
“我走了以后，殷鹭鹭这个人也许在你的生命里永远消失了，你会不会有些想念？”殷鹭鹭笑着问，一双大眼睛灵动无比。
“有一点，不多。”修罗老实地说。
“一点就好，我要求也不高。”殷鹭鹭笑了。
“你……你到底几岁？”修罗忍不住好奇地问。
“你到底几岁？”殷鹭鹭反问。
修罗耸了耸肩膀，他意识到自己问得没有必要。
“你想不想知道顾苏活了多久？”殷鹭鹭又问。
“不想。”修罗坦然道。
“嘻，我喜欢你，就是因为你坦荡，不像那些伪君子一样恶心。”殷鹭鹭笑了。
“你要去哪儿？”修罗问。
“我为什么告诉你啊。”殷鹭鹭抱臂在胸。
“你是去归隐还是接着捞钱？”修罗又问。
“我为什么归隐啊，我正如日中天呢。”殷鹭鹭得意地说。
“那我肯定还能找到你。”修罗笃定地一笑。
“你这么强，干嘛帮牙门做事，和我联手吧，我们可以敛尽世间不义之财。”殷鹭鹭兴奋地望着修罗。
“我不做贼。”修罗摇头。
“凭什么说我是贼？他们心甘情愿把财给我，我不偷不抢，送我去牙门也定不了我的罪。”殷鹭鹭昂起头来。
“谁说的，你拿的金蟾里面是周家吞的交州巨款，遗珠城等着这笔钱救急呢。那根本连周家的东西都不算，你拿走了自然是贼。”修罗笑了，“你不会以为自己还是无辜的吧？”
殷鹭鹭怔怔地望着修罗。
“怎么？你不知道？”修罗惊了，“你自己没打开看过吗？”
“哼……”殷鹭鹭苦涩地一笑，“没有。我以为只是一只金蟾而已。看来他把我当亲女儿了。”
“谁？周独绝？”修罗不敢相信地望着殷鹭鹭。
“即使是最凶残的魔头，有的时候也会有亲情。就像我一个没有心肝的女骗子，有时候也会想要一个家人。”殷鹭鹭耸了耸肩膀，“人嘛，缺什么补什么。”
修罗大感触动，点了点头：“难怪顾先生跟我说，宁眉这个人没有大恶，一定要我留你一条性命。”
“我才不用她帮我说话呢。”殷鹭鹭抗拒地站起身，激烈地摇头，“她是我见过最虚伪的女人。”
“啊？”修罗惊了。他没想到殷鹭鹭对顾苏意见这么大。
“为什么这么说？你和她很熟吗？”修罗连忙问。
“哼，你能发现我的秘密，应该知道我的手段吧？”殷鹭鹭沉声问。
“你是说专门针对特定男人的换骨媚术？”修罗问。
“你果然知道。”殷鹭鹭得意地一笑，“你恐怕不知道，我这门换骨媚术的祖师爷是谁？”
“是谁？”
“顾苏！”
殷鹭鹭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圣手馆。
修罗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一阵惆怅。他的猎手任务怕是永远完不成了。就在这时，他摸了摸脸，发现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他连忙抬头去找，赫然看到人皮面具被挂在了床头椅子的椅背上晾着。
他连忙拿过来戴在脸上，心里想着有多少人发现了自己不是郎五的秘密。
这一天就这样在患得患失中度过。他发现自己休息的房间从来没有任何人进来打扰，似乎年晓月为了保护他的身份，特意做了这方面的安排。
他这才放了心。想来殷鹭鹭能进屋，并非得到了河会的许可，而是偷着钻进来的，以她的能力，绝对能做到。
几天之后，顾苏在年晓月亲自陪同下，再次进入了这间病房。修罗连忙向她拱手施礼。年晓月朝他笑着眨眨眼，识趣地离开了。
“你恢复得挺不错，真不愧是千年来第一个灵族。”顾苏简单探查了一下修罗的伤口，满意地点头。
“顾先生，你怎么知道我受伤消息的？”修罗有些好奇地问。
他和顾苏的接触只是通过了红豆司的项满堂，河会里面无人知晓。
“有个爱管闲事的江湖朋友把这个消息递给了我。”顾苏微微一笑，“我云游四方，有的时候会遇到些有趣的人。”
修罗顿时想到了当初听雪堂外殷鹭鹭望向自己的模样。
“顾先生，这位有趣的江湖朋友，不会和你有些渊源吧？”修罗忍不住问。
“哈，她跟你说了。”顾苏的脸上浮起一丝羞涩的红晕。
修罗这些天一直在想这个事儿，实在是憋不住了，于是连连点头。
“她说的，也不算是假话，你怎么想，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虚伪的女人？”顾苏笑着低头问。
“那倒不至于，这门技术用来魅惑男人也可以，用来易容改扮也不错，顾先生大概是想要换个样子见人。”修罗无所谓地说。
“……”顾苏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抿嘴一笑，“当年我把换骨媚术的图谱交给圣庙存档之时，所有人看我的表情都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也只有你称得上是我的知己。”
“也没什么，这些天我都在琢磨这件事，好久才想出来你可能另有用处。”修罗不在意地说。
“谢谢你愿意相信我。”顾苏笑了，“其实，女人有时候为了自己的心意，什么事情都愿意去做，也不用把我这个人想得太完美。年轻时的我，和所有不安分的女人一样，都会做些出格的事。”
“……”修罗忍不住浮想联翩。
“看来你和宁眉已经照过面了。以你现在的情况，抓她比较困难。她应该已经安然离开沉香洲。”顾苏微笑着说。
“是啊，我白忙了一圈。”修罗苦叹一声。
“也别太看轻自己。你来到沉香洲后，为云梦做的事，远远超过了抓捕一个宁眉。而且，以我的猜测，她应该会给你留下点东西。你自己好好把握吧。”
顾苏笑着站起身，拍了拍修罗的肩膀，转身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