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长室的人们感到自己的眼睛仿佛被磁石吸住，久久凝注在香都的立体图景之中，犹如在观看一场发生在现实中的梦境。
修罗自己也不例外。这是他第一次有了这种看到未来的神妙感觉。时间在他的眼前犹如狂奔的骏马，一闪而过，无数工匠和手工艺者乘坐移民船四面八方蚁集而来，荒凉的岛屿一点点被装饰上了人类文明的点缀，渐渐成为一座以贩卖香水闻名的财富之岛，一国之都。
“也许当年的周灿在沉香港游荡时，他的眼前也出现了同样的景象。一个从未有过的城市在他眼前拔地而起，成为闻名遐迩的沉香洲。”修罗的嘴角不可遏止地上扬。
萧恩和周灿虽然有着不同的性格和道德底线，但是他们都是梦想家，他们的眼中有着未来的愿景。
想到这里，修罗甚至感到自己有点舍不得杀萧恩了。
他侧目看了一眼多奇。多奇忘情地凝视着眼前的香都之景，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生命在这个地方生长延续，直到未来的某一天。他脸上的疲惫和迷惘，一点点消退，取而代之的兴奋与疯狂。
“未来帝国是什么意思？”小郁金香是在场者中最不受香都愿景影响的人，她天真好奇地问。
“哦，我亲爱的小郁金香阁下，等到我们夺得六百年前周灿沉于外海的运香船，我们将会在梦泽之中建立属于我们的帝国——梦之国度。”萧恩微笑着望向小郁金香，“从此我们不再是夜神族，而是梦国子民。和云梦人一样，我们的国度里，没有神明，我们将会组建帝国最初的元老会，共同管理整个梦泽。”
“整个梦泽？”修罗皱了皱眉，追问了一句。
“没错，这就是我的愿景。”萧恩昂首挺胸，意气风发，“做夜神执事这些年里，我比任何人都明白一件事。夜神殿最终想要的还是云梦洲。”
这句话出口后，整个舰长室都沉默了下来。这里绝大多数人都是名义上的夜神子民，他们不敢谈论夜神殿的禁忌。虽然夜神的想法几乎整个云梦洲都知道。
“无论是执事派还是神眷派，他们的思路仍然和所有反叛的外神没有任何区别。以倾城之兵对抗云梦十三州倾国之力。多少外神陨落在云梦武圣的手下，并没有让夜神殿长记性，夜神仍然觉得自己是例外的神明。”
萧恩的语声渐渐高亢。
“我的家族看到过水神的陨落。现出真身的他挡不住云梦武圣的梦幻一击，他的死亡让不夜城的近海飘红三十年，当我出生的时候，近海波涛中还回荡着水神陨落时的哀鸣。但是夜神却已经把这段记忆在夜神殿中抹去。这让我对她失去了敬意。”
萧恩的目光中翻腾着疯狂和自傲。
“她无法打破外神入侵的规律，她对于梦泽的开发只是为了聚集灵池的资源，为她打造坚不可摧的海军封锁外海，断绝云泽的灵刃供应。以此为她最终发动侵略战争做准备。她以为没有灵刃，云梦洲的武圣就没办法杀她，这个认知错得离谱。”
萧恩狞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说？”修罗有些奇怪地问。在他看来，夜神这么做对于有着野心的神明来说，似乎还挺合理。
“因为云梦的六圣从来不依赖灵刃。云梦圣庙的信条是万事皆备于我，反身而诚，善莫大焉。凡事无需外求，但问本心。每一个圣人的自身，就是一个自给自足的世界。向神明挥动的利刃中，只有求胜的信念。信念，是无法靠封锁断绝的。”
萧恩深深地看着修罗：“我仿佛已经看到她被云梦武圣一剑刺穿的样子。这样的神明，不值得我再去追随。”
“你认为你比智慧与效率之神还要聪明？”多奇眯起眼睛。
“我比她更能跳出规律的限制。为什么一定要征服云泽？为什么不能在云泽之外建立一个全新的，更大的帝国，最终让云泽融入梦泽？”萧恩昂首道。
“让梦泽的混乱最终吞没云泽的秩序？”修罗皱眉问。
“难以想象对吗？我向你保证，没有人能想到。”萧恩得意地笑着，“那一代代入侵云梦的外神，想到的只是建立属于自己的秩序。他们从没想过，也许混乱更适合云梦洲。至少，混乱更适合我们这种强者。”
“我喜欢这个主意！”多奇的眼睛同样闪烁出疯狂和兴奋。
“等一下，等一下。你建立梦泽的国度，圣庙固然不会放过你，夜神殿和虫神殿也不会放过你，你等于在和神明、圣庙同时作对！”小郁金香吃惊地说。
“这才有意思！”多奇放声大笑，狂气横溢。
“小郁金香阁下，不用为梦之国度担心。在这个圣庙和神明即将摊牌的大时代，吴州和虺州的收复和防卫才是头等大事。虫神殿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挑起战争，并试图拉夜神殿入坑。不夜城的神前议会日日主战，人人迫不及待想要一统云梦十三州。等到战争一起，夜神海军会封锁外海，断绝云梦之东的灵池物产……”
萧恩说到这里指了指眼前的香都全景图：“而我们香都远离封锁云梦的岛链，深入梦泽，也远离了云梦海军和夜神海军的战场。云梦人够不到我们，夜神海军来不及理我们。在战争期间，只要我们利用船队绕开夜神海军的封锁，为云梦运去灵池物产，就能在这场三方混战中大发横财，趁机壮大势力。”
“这就和夜神、虫神在水神和云梦洲进行圣神战争时的做法一样。”小郁金香沉思着说。
“没错，只是这一次坐收渔翁之利的不再是神明，而是我们这些凡人。”萧恩微笑着说。
“谁说我们不是下一任的神明？”多奇以低沉的声调喃喃自语。
“你的方案中只考虑了夜神和圣庙的反应，虫神族在想什么，你知道吗？”修罗忽然问。
“虫神只是夜神的一条走狗。说他是神明都是抬举他。我懒得思考爬虫的想法。”萧恩懒洋洋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