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处，张炀寻刹车等红灯，问她“这个城市除了家到学校你还对哪里熟悉？”
“长林街吧，那里有一个很大的电玩城，还有电影院，听说现在阳城最大的商场也在那里。”
“除了这个地方呢？”
“落叶湾。”过了红绿灯直走，长林街要右转。
“那就一路向前！”绿灯亮起，张炀寻直走过去，声音略大些，周围有人在看，自行车的速度不快，林若拉着座位扶手随他去。
她对那个地方并不熟悉，只是无比怀念，曾经坐在车上路过那个地方，有野炊的，有奔跑的，有玩沙子的，有她羡慕的一切。
那是家庭周末放松首选，她只听过没去过，所以现在才那么感慨，她不经意间想到的遗憾还是这个。
张炀寻真的一路向前，他顺着路标骑了很久都没骑到，脚都快搅断了，前面还有一个桥，林若跳下车，张炀寻感觉到了忙急刹，扭头见她悠悠荡荡走过来，“我忘了跟你说，落叶湾在城外，很远。”
“我都骑这么远了，还远？”
“对，大概还有十公里。”
这话彻底击垮张炀寻，他把车挪到路边，靠着桥下石桩子大口大口喘气，“抱歉，忘记问你那地方有多远，给你拉这里来了。”
“不是应该我道歉吗？当时没告诉你。”因为我想跑得越远越好，如果真的跑到了呢，如果真的能到呢。
“话不是这么说，你不说有你的道理，我没问是我真没想到。”
林若将书包里的保温瓶递过去，里面是早就冷透的水，这保温杯早就不保温了。
“上面的盖子可以当杯子，我没用过，你喝吧。”
张炀寻接过去，喝完用纸擦了擦还给她，这里不算城外，但也有些荒凉，除了路灯就是新建的大楼，别说街道了，找一家小店都很艰难，林若上前摸了摸他的自行车，提议道“要不，我载你吧。”
我真的很想去落叶湾，这句话她无法说出来。
“说出去我还要不要脸了，你载我，光听着都很荒唐。”
“下坡路，我能载你。”
“林若，你是在用激将法吗？”张炀寻气都没顺匀再次起身扶起车，坐在前座上，眼神里全是挑衅。
林若不肯上车，自己走上桥。“我在桥下等你。”
张炀寻一动不动，他紧看着林若，一声不吭，见她认命的走回来上车，开怀大笑。
他赢了林若，捍卫了一个男孩子的好胜心。
身体上是疲惫的，心理上是莫大的荣誉感，这种感觉可以战胜一切。
这个激将法大概支撑了五公里左右，张炀寻再也跑不动，林若接过车，他顺溜到后座上，一言不发，对自己之前的鲁莽选择沉默。
上一个载他的女性，是他妈，那也是小学时候的事情了。
好吧，他被打败了，缺乏锻炼，确实不行了。
不过坐在后座的感觉还不错。
“这件事不能说出去。”新鲜归新鲜，但必要的警告还是要的。
林若没理他，顺溜下去，风呼呼迎面，那个向往的地方出现在眼前，“到了。”
这个地方说不上有多惊艳，有多吸引人，甚至因为月色，还有点瘆人，张炀寻把车锁好，拎着书包踏上软软的沙子，有一些渗进鞋里，相互力不强，不太咯脚，还有点按摩的感觉，他也懒得抖，跟在林若后面，她走哪他跟哪。
海水呼啸冲过来，吓得他惊呼，林若回头，夜色里看不清张炀寻的表情。
“你怕水？”
完了，今天不仅体弱还胆小，都被林若知道了。
“也不是怕水，就是觉得这东西有股吸力，能给我吸进去。”
小时候看过一部恐怖片，主角都是死在水里的，夸张到在浴缸里都能淹死。
张炀寻幼小的心灵受到巨大的伤害，这事连他爸妈都不知道，他们当时光顾着照顾对方了，哪里还记得他？
“没事，我们不往那里去。”
林若就是想来走走，把自己当时目之所及的地方都走一遍，仅此而已，但真的踏上了才发现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隔了那么久，冲动终究无法平息心底的涟漪。
落叶湾有一块划起来的地方，那里有小型游乐场，算是小孩子的游玩天堂。
张炀寻也看到了她目光停留的地方，“你小时候来过？”
林若摇头，就是好奇，这些地方会不会让人心变软，“我第一次来。”
“这跟我家那水坝差不多。”张炀寻探究性的走近两步，又摇头道“不如我家那边的水坝，这里钓不着鱼，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水坝，钓大鱼。”
林若笑了，钓大鱼这个想法很实际，但它们意义不同。“来了才知道，没什么稀奇的。”
不过是水边建了个赚钱的地方，家长愿意花钱花时间来，这足以表明他们的爱，但不来，也不能说明什么，表达的方式除了实际付出，还有情感传递，这种看不见的东西才最能让人看清一切。
林若如果能感知到，她一定不会对这个地方耿耿于怀，真的到了之后，全是怅然，她从未拥有过，到哪里都不会拥有。
“还是稀奇的，大海广阔，黑暗无边，海风都比城里的凉。”
“要不你去试试水凉不凉。”见他虽然感慨万千，但不敢靠近半步，林若打趣起来。
“不了，这题我不会。”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非来这里，因为他承担不了那些故事的后续。
每个人都是秘密的容器，掏出来了就要替别人保留，但被人知晓的秘密还是秘密吗？他当下能做的只有陪伴，看她停在游乐场前，走在水里，踩着细软的沙子哼着童谣。
那是另一种样子的林若，或许这一生只能见到这一次，他是唯一的见证者。
她把手机照进脚边的水里，唤张炀寻来看，沙子变成深黄色，有些发着亮光，她说“你看，水里什么都没有。”
张炀寻也学着她，指着不远处的游乐场道“游乐场里也什么都没有。”
没有让他害怕的东西，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