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林若出了门,沿着记忆里的路线到初中门口。
秦卡站在门口,脸缩在围巾里,手揣在衣服兜,望着她来的方向,眼睛弯弯的,林若能窥见围巾下的笑脸。
“嗨。”她歪着头,冲林若打招呼。
“抱歉,我起晚了。”林若小跑两步过去,秦卡将围巾拉低,满是笑意。
“没有,我住学校宿舍,占便宜的。”
她们早在网上成为最亲近的朋友,现实中从没这样和谐的相处过,似乎每一次见面,林若都在寻求帮助,一次又一次,自出院后她有意避开秦卡,自此再没见过。
两人打车去了车站,坐上去崇宗寺的大巴,一路车行上山,秦卡咔嚓咔嚓拍了不少照片,偶尔还拉着林若给自己拍照,或许是她从未真正了解过秦卡,总觉得那时的她安静,内敛,对这个世界似乎没什么热情。
这个想法过于断章取义,林若选择摒弃,专注在相机里的她,笑魇如花盯着摄像头,树林里偶尔透出来的光线,也在偷看她一般。
拍完林若将相机还给她,两人一同看着相机里的人,明明是同一人,秦卡却感慨“要是有一天,我能活成镜头里这样,该多好。”
“这就是你。”
“光能照到人,也只能照到人。”
林若细细斟酌,却得不到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答案。
“什么意思?”林若指着那个字回头看秦卡,脑子里试图解析,她却说“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求佛祖保佑的,不是来和佛祖争论对错的。”
她像一个虔诚的信徒,跪在佛前双手合十,不言不语,两眼紧闭,最后一点香火从台上垂下,寒风抚起香灰,星星点点落在两人身前,林若闭眼却心乱如麻,她想求的太多,不知该说哪件。
或求神明保佑她无病无碍。
或求她心结得以解开。
或求众好友这一生顺遂安康。
或…她与张炀寻能有一个更好的结果。
算了,祝她心想事成吧。
林若睁眼,侧头看秦卡,她依旧虔诚,眉头却紧锁,是与神佛争论不出一个最终的结果吗,林若偷笑着。
“心不诚啊你。”
林若手撑着站起来,做了个揖后笑谈着出门“我面上笑意,神佛肯定欢喜,心诚不诚,这世上除了他老人家无人知晓了。”
秦卡笑了笑,下台阶抽了个签,林若走近,她将签握在手里歪头示意她也抽一支,林若摇了摇头,笑道“我现在的心态不太适合接受命运的指引。”
“什么心态?”
“且过且得。”
院中银杏树落了一地,僧人将它们一扫而光,盖在石台筑起的树根下,昨晚雨后的泥土糅杂着,风声簌簌,僧人经过两人时瞥了一眼秦卡,揖道“施主起签还未解。”
两人对视一眼,秦卡再看了看手中的签,有些迟疑,还是转身放回了签筒中,“我已经有了最终的答案,不想再有动摇。”
林若想问,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们的亲密止于不多窥伺对方的心事,偶尔聊聊现在的生活就已经足够。
一路上山下山,除了找话题,更多的是沉默。
山上霜冻的树都矮了半分,路过凉亭时风从四面来,林若缩了缩脖子,望向那小道里的林丛,开口,“我们要进去吗?”
秦卡停脚,笑道“有点可惜,今天天气不好,什么都看不到。”
林中黑压压一片,寒意直逼骨髓,秦卡多走了两步,回头,林若还站在凉亭里,望着她,她笑,“我们回去吧。”
可她一动不动。
那像个深渊一样的地方,凝视着林若,凝视着秦卡。
“山上路滑,改天天气好了再去。”
林若点点头,等她走回身边,先往外面走去,秦卡追了几步上来,呼出一口气,“你还是跟以前一样。”
她话中有话,林若看向她,她却看向远处。
“你从不关心别人在想什么,总觉得开口询问是一件多余的事情。”
“这样不好吗?”没人这么直白的戳穿过她。
“很多时候是好的,但有时候让别人哑口无言。”
“我是个无能的人,问出来也解决不了什么,干嘛还要好奇发生了什么。”
两人言语中带着对峙,又似乎只是闲谈,秦卡打开手机问她要不要去看一场电影时,林若尚还在那个话题里出不来。
她却笑着说“一个人去看好像会露怯,所以我四年没看过电影了。”
城里车流涌动,就算两人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两人挑了一部刚上映的搞笑片,却不如宣传片里说的那样好笑,放到一半秦卡睡了过去,林若在黑暗的影院里忍不住发呆。
她幻想过两人见面之后会如何寒暄,会去吃什么好吃的,或者继续昨晚微信上没继续的话题,可她们,都与网络上不同,无话可说,就连聊天都得绞尽脑汁想出来。
聊不下去,不能放下手机下次再聊,她们偶尔擦肩,疏离的躲开。
与人交往,真的好难。
冬日天黑得早,林若打车到家也不过六点,天已黑净,屋子里大厅灯落在院子,大门许久没上油,林若上手一推,门‘咯吱’一声,有个身影急跑出来,他手里还握着手机,朝林若挥手。
“我正要给你打电话。”上面是她的号码,正在接听中。
林若在他挂断之前接起,“张炀寻。”
声音在院中响起,在他手里响起,他们隔了几节台阶四目相对,张炀寻将手机放到耳边。
“我回来了。”
客厅的电视正在播报天气预报,“今夜气温骤降,夜里或会迎来今年第一场雪。”
林若换了一身舒服的衣服坐到餐桌前,张炀寻端着两碗饭刚放下又嘀咕着起身,来来回回走了三四趟之后盯着发呆的林若道“你看见我手机了吗?”
林若毫不犹豫的摇头,张炀寻却直直朝她走过来,抬手示意她起身,林若的饭碗要放未放,刚站起来,张炀寻从椅子上拿起手机,一脸无奈。
“不嫌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