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未同行。
林若早已追不上张炀寻。
她慢慢停下来,从他出现的仓皇里慢慢抽离,回归以前旁观的状态,看张炀寻跑远。
她太乱了,她乱的无从整理。
安奕的电话来得突然,电话里她的声音温柔缱绻,“若若,我刚到家。”
张炀寻似乎又重新回到视线里,他迎面而来。
“安奕,张炀寻来达州了。”
“哦,我跟他说的,没想到他真去了。”听筒里的声音似乎见怪不怪。
“安奕,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你当然不知道,但你真的不想见他吗?他去找你是他的决定,你躲着他我也不好说什么,逃避不是办法。”
“坦然一点,宝贝。”
张炀寻支车停在她身旁,耳边手机余温尚在,夜色昏暗,林若撩了一把铺面的碎发,听他说话。
“怎么停在这了?”
“有点累,想休息一会儿。”她的谎言张口就来。
他们坐在岸边,影子被拉的很长,再次坐在一起,用了八个月,是张炀寻找来,还是他找来。
坦然,如何才算坦然?
“听说达州的灯会昨天结束了,我来得不是时候。”
“不好看。”
张炀寻被她的说法逗笑,“你就是这么安慰人的?”
林若陈述了一个她认为的事实,听他笑便扭头,“每三个月就有一场灯会,你到时候可以来看。”
“不来,既然不好看,我又何必千里迢迢的来。”他的声音有些怅然。
他们的话题干涩又简短,接不上也转不出下一个,林若搓了搓手,凉风习习,手臂上起了细细密密的疙瘩,她发现的问题残忍又真实。
他们之间,一旦张炀寻停下来,就不再有任何交集。
他的衣服带着温度轻轻披在林若的肩膀上,松手那刻,肌肤碰触,林若道谢,说不出多余的话。
“我出现,让你很困扰吗?”
不是困扰,是不知所措,林若攥着他的衣服无从回答……
“就当我是来玩的吧,下午我跟古西说过了,等她招到阿姨我就走,所以,你轻松一些,要不了多少时间。”
“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还记得我去年去找你的时候,你拒绝那个男生的样子,干脆直接,真的很酷。”张炀寻似乎没听见林若的回答,自顾自“我一直希望你能按自己的心意活着,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能因为是我,你就退缩了吧,我和那些人一样。”
他说话总是看着远方,猝不及防回头,揭露了林若的窥视,他眼里满是笑意,表情却肃然。
“还是说,在你心里,我也有些不同的地方。”
林若转过头,将心中波涛掩藏,“其实我很欢迎你来,不然在这里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还挺孤独的,幸好你来了。”
张炀寻抿唇,心底晦涩难明,他还是太急了些,怕她彻底将自己隔离出她的世界,未经允许擅自闯进来,最后发现她完全处于惊愕状态又有些生气。
感情里,谁都做不了圣人,他以为自己洒脱到天地之大任她来去,哪怕将自己留在原地,可这八个月的避而不见差点把他逼疯。
他满心惦记的是个什么人,在面前时花言巧语哄他说见到他很开心,一离开就像消失了一样,拼尽全力的躲着他。
来达州的路上,他挣扎过,犹豫过想在中途下车,他一向傲然,却屡屡在她面前败阵。
“没事,有哥在,不会让你吃亏。”收敛一些吧,收敛一些,才能长久。
“我比你大。”林若难得好心情的和他争辩这个幼稚的话题。
“那你能不能让着我点,让我赢一次。”
“什么?”
“让我不要那么挫败,感觉我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他的话听起来无意,林若却无从回答,她只擅用沉默来与张炀寻对话,工作简单轻松又有些枯燥,人的本性如此,当一件事情成为日常,起床的时候都会带着有意无意的怨气,八点起床对林若来说其实并不难,可一想到起床之后的繁杂工作,足足让她磨蹭了将近二十分钟,最后选择洗把脸换身看得下去的衣服就下了楼。
大厅都是浓重的咖啡香,还有成堆的行李,前台守了好几个准备退房的游客,古西敲打着电脑,见她下楼打了声招呼又重新埋头,身体驱使着她走向咖啡吧,刚洗个手路扬就紧随其后。
“要我说咱俩也可以分工,我教你做咖啡,咱俩轮班制,我起不来。”
林若开了咖啡机,按下清洗键,发出扑哧哧的响声,她打了个哈欠,回答了他的提议“你跟古西商量吧,我都行。”
路扬望向前台的年轻老板,怂恿着林若“你跟她说肯定行,喝什么,拿铁还是美式?”
来到这里上班,喝咖啡好像跟喝水一样寻常,白水里总要加点颜色才算得上是有滋有味的,林若要了一杯拿铁,看向厨房有些心不在焉。
许是看得太出神,路扬端着咖啡到她面前都没能唤醒她,干脆伸手一挥让她回神,“新的阿姨已经来了,张阿姨估计还没下来吧。”
“这么快吗?”林若嘟囔着。
已经一个星期过去,她原本以为这件事也就这样放下,张炀寻会在这里待完整个暑假,可按原先的说法,他或许要走了,这如梦似幻的一个星期里,他们的关系只是稍稍缓和,这样看来,张炀寻似乎也并没打算告诉她自己即将离开。
“林若,来交下班。”
前台人已经走完,林若回到岗位上和古西做简单的交接,失落层起迭升,侵蚀着林若的思维,古西说完都没能得到一句回应。
“看来我买的咖啡豆还是不太好。”
林若不明所以,又听她笑,“这么久了还没让你清醒,可不是不好么?”
“抱歉,昨晚有点失眠。”林若将头发挽到耳后,试图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古西轻敲着桌面,看她整理好交接的内容才继续道“有件事情想跟你们商量一下。”
张炀寻趿拉着拖鞋准时出现在她话毕,林若仰头看去,一头顺毛乱七八糟搭在脑袋上,眼睛半闭着全靠感觉在下楼,听说昨晚和游客聊到很晚,这样看来,似乎没睡一样。
“早。”他的声音带着很明显的鼻音。
不知在对谁说,古西回应着走向咖啡吧拿起路扬做好的咖啡,率先坐到桌边,张炀寻薅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冲路扬喊“有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