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那么长久的对视，十六年来第一次这么严肃的对视，妈妈的表情从震惊到失望，毫不掩饰。
“若若，妈妈不只是你的妈妈，你不应该这样绑架我，我有权利选择我的人生。”
“不管我走到哪里，我永远都是你妈妈。”
永远这个词，虚无到完全让人无法相信，但人人都爱说这个词，好像这样就能真真正正的表了决心，就能让听到的人安心，说了永远就是永远，谁也不会食言。
但真正做到的有几个？
可它还有个极强的效果，就是让人闭嘴。
林若无话可说，一顿饭食而无味，她不擅长挽留，她只能像之前那几次一样，沉默的接受这个既定的事实。
只是想哭，疯狂的想哭。
再次坐上车回校时，已经差不多该是自习课开始，林若将车门盖到一半，见妈妈拉下车窗，尽力以最真诚的样子送她入校，却没说一句话。
她攥着车门不肯放手，学校打了第一道预备铃。
“进去吧，要迟到了。”妈妈的声音很轻，柔柔的钻进林若的耳朵里。
“不走好不好，我以后也不会打扰你的。”
妈妈将车窗慢慢摇上去，林若伸手握住即将到顶的玻璃，眼泪劈里啪啦落下来，她知道，一旦松手，就再也没机会了。
“妈，我只有你了。”
她什么都没有了，这个既定命题，即将成立。
“若若听话，你是个大人了，该学着独立了。”
车子疾驰在车流中，妈妈消失在人海里，林若攥着书包带一步一步走进学校，饶是无数次深呼吸都稳定不住情绪，上课铃再次响起，学校的自动门慢慢合在一起，林若转身跑了出去。
保安在后面大喊，没有任何效果。
她大步走在人群中，穿过斑马线，走到街角拐弯，又从另一个口子跑出来，她就这样漫无目的的把自己丢在大街上，心里那块黑暗一点一点将她吞噬淹没，在离学校最近的公园里，她蹲在椅子后面，抱膝坐着。
安静的像一个死去的人。
张炀寻停步在她附近，靠着路灯望着她，起伏不定的呼吸暴露了他的担忧，他一直跟在她后面，不敢与她并肩，也不敢让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他无法形容此刻的林若，也无法平复自己的心情，无言的难受弥漫全身，他只能蹲下来，才能控制住发软的腿。
这一夜何其漫长，安奕赶到时，他两条腿都没了知觉。
只能眼神示意林若的位置，安奕还没走到她身边就忍不住哭了出来，这种难过莫名其妙。
安奕蹲下去轻轻抱住林若，裸露的手臂擦过她的脸颊，沾了一片湿湿凉凉。
“阿若。”她轻喊着她的名字。
林若没有挣扎，将下巴靠在她手臂上，眼泪沿着安奕的手肘落到地上。
“阿若，我们都在的。”安奕小声开口，将她抱的紧紧的。
这是林若许久没有感受过的温暖，这种感觉不像妈妈今天拉她手时刻意给予的，像是怜惜她，心疼她才会有的，所以她抬头，朝安奕扯了一个笑，道“你也跟张炀寻学坏了，都会逃课了。”
林若的目光投射到不远处的张炀寻身上，她知道张炀寻一直跟着自己，她想让他走，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有人为她奋不顾身，她眷恋也需要，所以她当了一回自私的人。
是不是她太自私，要的太多，所以才会一再失去。
什么都不要是不是就不会失去了。
保安把这件事上报给了学校，监控调出来，林若和张炀寻被逮个正着，安奕运气也差，上到一半翻墙也被监控拍的清清楚楚。
三人集体写了检讨，星期一在国旗下朗读。
随之而来的传言愈演愈烈，关于张炀寻和安奕的，贴吧出现了很多关于两人的事情，每一件都是真的，偶尔还有带图出现的，这一切更真了起来。
周一还没到来，安奕和张炀寻先被请进了办公室。
高一时候的班主任见张炀寻还是忍不住嗤鼻，“去了文科班倒学会逃课了。”
张炀寻笑嘻嘻的走到班主任办公桌前，低头看了看他在批改的题道“老班，还生我气呢。”
“少嬉皮笑脸的，我现在不是你老班，过去站好。”
张炀寻挪到旁边乖乖站好，安奕走进来站在他一旁，两人拘谨的像不认识一般，当然，紧张的只有安奕，她没有因为犯错进过办公室，无法像张炀寻那么轻松。
张炀寻也察觉到了她的紧张，负手昂胸，“没发生的事情，不算犯错。”
声音不轻不重，传到了两个班主任的耳朵里，文科班主任对他不熟还不知道怎么处理，高一班主任腾的站起来，手一拍桌道“你小子，去了文科班还带坏我们班的人，是不是想要处分？”
“老班，天地可证，我俩就是纯洁的同学关系，最多上升到朋友，没有再多了，学校难道连朋友都不让学生交了？”
“那你俩一起逃课怎么说？贴吧那么多照片和传言你怎么解释？”
“逃课这事，我俩这不是写检讨了吗，那些不得本人证实的事情怎么能算得证据，老班，解题时可不能凭设想求值吧？”
“这事影响极其恶劣，你们必须如实说，到底有没有早恋！”
“没有，我们没有早恋。”一直安静的安奕张口，面容平静，声音却控制不住的高了几度，为这种莫须有的事情正名，好像在说一件笑话似的。
班主任看了安奕一眼，推了推落在鼻梁上的眼镜，声音沉了下来，“行，我相信安奕同学，这件事我会跟学校汇报，你们回教室去吧。”
两人齐齐鞠了一躬，转身向后走，张炀寻被叫住。
“张炀寻。”老班还是熟稔的动作，推了推眼睛，看向一旁的文科班主任，语重心长道“才刚开学，一切都来得及，有什么想法及时跟我沟通，不要酿成大错。”
张炀寻看向文科班主任，果然已经面色铁青，他现在明面上是他的学生，却全程没有将这个班主任放在眼里，教育和批评都是以前的班主任在说在做，现在居然还当着他的面挖他的学生，能好看才有鬼了。
“谢谢老师，我先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