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炀寻挽了挽袖子，貌状路过。“陈祁，他在附近拍戏，我就顺道过来看看。”
陈祁在哪里，林若很清楚，可她不想拆穿他的说辞，也是为了让自己相信。
“我要去填志愿，一起吗？”她终于发出了邀请。
“好。”
志愿书早已被翻烂，林若拿出打好的草稿，认真填写着录取顺序，等停下来才注意到旁边一点声音都没有，张炀寻全心看着她，一个一个敲上不属于这座城市的学校。
她有些迟疑，没提交。“你怎么不填？”
张炀寻劈里啪啦敲了几个字，然后将鼠标放在确定键上，没按下去，“我就一个志愿，提交很快。”
可，还是在犹豫。
他有舍不下的承诺，也有舍不下的人，当这两者相悖时，该如何选择，他一直无法下决心。
犹豫就会败北，犹豫就会失去，他无法不犹豫。
“你填好了吗？”他看向她的志愿列表，最远的大学离阳城有一千四百公里。
一千四百公里，不仅仅是距离，或许是漫长的以后，长到他哪怕鼓起勇气，都不一定走得完的路程。
林若检查了一遍，同样拖动鼠标，“张炀寻。”
接下去是长久的沉默……
咔嗒！
林若回头，提交成功的页面映入眼眸，张炀寻倾身过来，手覆上她握住鼠标的手，呼出的气倾洒在林若耳边，“林若，我离不开阳城了，但你可以，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而且，世界那么大，不去看看可惜了。”
他的手虚空慢慢彻底覆盖林若的手，食指重叠间，酸涩瞬间倾注胸中，林若感受到他下握的力度，想说些什么，如鲠在喉，她无法真的为一时心动再将自己沉驻在这里，她不敢，也做不到。
“张炀寻，恭喜你实现愿望。”她说完，按了下去。
提交成功。
张炀寻收回手，想摸摸她的头，却收回拍了拍掌，“祝贺我们，做到了自己最想做的事情。”
陈祁收工回来，看到了一只蔫了吧唧的准大学生，说一只有点搞笑，准大学生也不该用一只来形容，那就，一只可怜的狗狗吧。
“我今天在片场看到了一只狗……”
“你才是狗。”
“我说真的，我今天在片场看到了一只狗……”
“你才是狗。”
“行吧，志愿填完了，后悔了？”陈祁不再逗他，倒在床上四仰八叉。
“不后悔。”
“那你在干嘛？”
“难过。”
陈祁真没见过这么直接的人，丝毫不嘴硬，有话必说，“难过什么，你自己选的，白废我那么早告诉你，你倒好，死柱子一根，不肯变。”
“你懂什么？”
他不懂，他只知道有得必有失。
两人杀青当晚就溜上了山，定了间民宿，打了一宿游戏，大睡一场，第二天下午太阳快落山才醒过来，跟前台要了吃的喝的，还有两瓶酒。
刚成年的人总觉得学会享受生活的第一步便是要学会喝酒，可俩人研究半天怎么开盖差点没把酒砸了，最后还是找前台解决才正式进入成年人的第一步。
“敬我们回不去的十七年前。”陈祁举着杯子，重重碰向张炀寻的，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又酸又涩。
“这成年人的味道，真怪。”
张炀寻默不作声喝了一杯，又给自己倒，这惆怅的样子引人发笑，陈祁一把揽过他，望着远处的山头哈哈大笑。
“你进入角色挺快的。”
“什么角色，成年人的角色吗？”张炀寻兴致缺缺，与他不在同一个精神层面。
陈祁拿过两人的杯子，将人一把推下泳池，张炀寻刚露出个头，他就随着跳了下去，扑腾得像火锅里煮熟的丸子。
张炀寻奋起反击，将他按进水里，两人打得不可开交。
太阳渐渐落山，山顶的风凉的不像盛夏，两人就这么泡在水里。
“反正你早就接受了，干嘛还让自己那么别扭，想去找她就去找呗，她只是去别的地方上学，又不是嫁给别人了。”
陈祁说着说着又大笑起来，“没想到，没想到，我的精神层面竟然到这高度了，没想到！”
“喝多了吧你，开始说胡话了。”张炀寻嗤之以鼻。
他们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失去也不是一夜之间就会的，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不难理解，但喜欢一个人，是不是真的不敢多想以后，太扑朔无法规定结局。
“我说真的，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她能如愿。”
山顶灯光彻底代替天光，陈祁爬出泳池，坐在边缘上，“我就希望她想做什么做什么，我就站在旁边看。”
“她是她自己，当然可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咱俩有点扭了。”陈祁试图将思路扭转，“我的意思是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永远支持她，以旁观者的角度。”
“你说多少遍了？我也没拦着她。”
“你看，你又没听懂。”陈祁跳回泳池，跟他又打了一架，气喘吁吁道“我觉得，谁都能做那个旁观者，你不能，你不是喜欢她吗？追啊，异地恋就异地恋，怕什么？”
“难道你不喜欢吗？”张炀寻反问。
“有得必有失，我得到的已经太多了，她是我的朋友，最好的朋友，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谁都无法改变。”
张炀寻只是无心反问，却没想到他这么坦然，坦然到自己好像一个小人，明明也做不到留在她身边，还惧怕有人取而代之。
是什么时候想通的？陈祁也不知道，新人奖提名那天？宣布准备开个人演唱会那天？成为一个新的角色那天？
人不能贪心，他拥有千万繁星，孤独的月亮，就该留给懂得怜惜她的人。
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没有，少年成为明星，就得失去心动的权利吗？不是，所以陈祁纵容自己短暂喜欢过林若，以一个男孩子的姿态去喜欢过她，但后来，看到场外追随的粉丝，微博留言的粉丝，为他奋斗的粉丝们，他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这种喜欢，这很不负责任，对林若，对她们，一样。
如果喜欢，要付出所有代价去换，他赌不起，他一眼望出去璀璨又绚丽的未来，不该化为泡影，他还有太多事没做成，还有太多人没感谢，还有太多人将梦想寄托在他的身上，指望他走到顶峰，替她们去看看，那上头有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