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海无穷，再埋头还是叹息。
安奕又走了神。
许久问道“你应该会考本市的大学吧。”
张炀寻停下笔，伸了个懒腰，闲闲回答“对，阳城大学。”
“这么坚定？”
张炀寻扬眉，并未说话，但意思很明显。
“不知道林若会去哪里？”
放学铃声响起，林若走出教室，从学校最里面一栋楼里走出来，她在五楼，再走到学校门口那栋大楼的时候，人已经少了很多，张炀寻就在那里，四楼阳台上，向下看着她。
这是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的习惯。
林若偶有一次抬头，看见了他，后来每天都会抬头看看。
谁也没开口聊过这个话题。
一起回家，一起做题，心照不宣。
而安奕，会在学校拐角等她，挽住她的胳膊，聊今天的学习。
“你打算考哪里啊？”
班里最近都是这个话题，离结果越近，人越清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比如考某一所大学，去某个喜欢的城市，或者和谁约定好一起去一所学校。
这些都跟林若无关，她只有一个愿望。
“离开这个地方，去哪里都行。”
“外面的世界那么大，确实要好好去看一看。”安奕仰头迎向已经斜下去的天光，说出这句话，“林若，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对吗？”
她们的分别也早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安奕不久就会离开，或许去四年五年，或许一辈子也不回来，或许这一分别，不多久便会忘记对方，但，人总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们都不会为了谁绊住自己，这是一件很酷的事情。
但她们，一定会是最好的朋友，林若点头，那般坚定。“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这句话说的不算容易，维持也更是艰难，但此刻，她依旧做出了这个承诺，算是劫后余生给自己的奖赏，拥有朋友本就是一件不堪多想的美事。
林若笑了起来，反拉住她道，“听说国外金发碧眼的帅哥很多，你可不要乐不思蜀啊。”
我的朋友，你会回来的，对吗？
“那你呢，出去之后还回来吗？”
林若不答，抬头间，阳台上的人已经没有踪影，她应该，不回来了吧。
班里的同学录渐渐收了起来，倒计时开始有意无意的被人擦掉，谁也不记得还有几天高考，但谁也不会忘记，最重大的日子还有几天到来，只是刻意掩盖，人总是这样，还没法解决的时候，只能掩盖。
最后一节课，老师空手上台，没有沉甸甸的试卷，也没有紧迫的脚步，只有一句“高山大海，任尔飞跃。”
林若在那些压抑的哭声里溜出了教室，教学楼还屹立在那，宿舍楼也在不远处，初见还是绿布包裹，现在已经住进一批又一批新人，这座城市亦然，它发展的那样快，那样大，容纳千千万万的人进来，也迎着千万人离开。
她并没有不舍这次离别，这是她强撑着唯一想要实现的，她期待这场离别太久太久，久到现在和众人想法完全相反，离开，是她唯一想做且必须要做的事情。
“你说教导主任现在要是还抓到你，管不管的？”
林若回头，陈祁一身校服迎面而来，他似乎又长高了些，能挡住烈日炎炎，林若眯眼看他，笑了。
“一进校门就看到你鬼鬼祟祟的。”
这个词形容的真不贴切，自己明明是在缅怀这即将结束的青春。“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我这即将远走高飞的同桌啊。”
远走高飞，这个词，说的真好，林若点了点头，铃声响的正好，两人齐齐抬头，不知是在看向哪里，只听到林若说“我盼这一天盼了很久，这里像个牢笼，而这个声音，好像在通知我刑满释放了。”
照片轻易定格十八岁这一年。
陈祁在最后一排，笑得畅快，林若在第二排，嘴角扬起，应景的风吹起她前额碎发，咔嚓声里同她一起留在了时光中。
这该是最好的一年，从头开始的一年。
但陈祁走的很快，照片拍完，他迅速消失在学校里，满眼望去，都是遗憾，或许这辈子，再也无法这样近距离的看到他，接触他，和他说话，和他穿一样的衣服。
或许，这次擦肩，以后再也不会见面。
亮如灿星的陈祁，寻常的同学，都一样。
林若下意识寻找起脑海中的人来，学校不算大，一路寻过去，还有跟她打招呼的人，林若笑着回应，下了楼，最后在操场楼梯那里找到了张炀寻。
周围一堆人七嘴八舌，林若想要听出些什么来，简直难入登天，她挪了挪步子，走到张炀寻斜后方坐下，望着他，笑也好，闹也好，尽收眼底。
她还是没能放下手机，拍了几张，心满意足。
见他起身向后，林若忙收掉手机，表情淡淡的正撞上那张扬的眉眼，张炀寻，张炀寻，这个名字起的怎么这么好。
“你们班拍完了？”他两大步跨上台子，在林若发愣时走到她身边。
“拍完了。”林若回神，脸颊微烫。
张炀寻扭头看了看乌泱泱的人群，不知在朝谁挥手，“你们班有大明星在，优先拍，我们可能得再等一会儿。”
“嗯。”
“那你现在要回去吗？”
林若本想点头，可抬眸看向他时，停了下来，“我反正回去也没事，我等等你吧。”
张炀寻微微倾身，带着些打量的眼神，倏尔笑了。“你知道吗？就在现在，我突然觉得长大真好。”
“为什么？”她跟不上理科生的思维。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中国教育不允许存在十八岁之前会有比于成年人一样的爱意，那他此刻能盼的，便是成为一个成年人，去光明正大面对心里的想法，面对眼前的人，这样的感觉，比不可见天的以往每日，都觉得开心。
“没有为什么，签个名吧，今天之后，你可就看不到我穿这件校服了。”张炀寻的校服上已经密密麻麻签满了名，林若结果他手里的笔，试图找出一块没签过的地方，瞥见了他左边胸口上的名字。
陈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