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不知道他内心的挣扎，听到不能吃东西时小小的惋惜了一下。
“我睡了多久。”
“四天。”
“陈叔叔怎么样了？”
“挺好的。”
“我下午醒来的时候看到安奕了，她走了吗？”
“嗯，晚饭的时候走的。”
“那张炀寻呢？”
他们像寻常一样聊天，谈论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陈祁又用棉签沾了点水给她润了润嘴唇才继续说道“他请了五天病假一直守着你，今天下午苏阿姨亲自来把他带回去了。”
林若没有问是谁送她来的医院，因为她清楚的知道，除了张炀寻，不会有别人，那个像太阳一样的人。
“如果你不醒的话，他应该不会走的。”陈祁又补充着。
他一直对张炀寻有种说不上来的探究意味，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好，学习好，人缘好，开朗大方，这种看起来毫无缺点的人，大多是包装出来的。
可这次，如果没有张炀寻，林若会永远留在十六岁。
他毫不顾忌别人，坚定的守在床前，就坐在这张椅子上，哪怕偶尔刷题，哪怕发呆，哪怕护士提醒晚上陪护只能留一个人，他也呆在这里。
陈祁跟他商量过，自己可以晚上陪护，可这个人油盐不进，拒绝得十分果断。
他有些害怕这个人的出现，莫名的害怕。
“张炀寻，是理科生？”
林若愣了愣，摇了摇头，“他学文科的。”
陈祁挑了挑眉，应道“他这些时间刷的都是理科试卷，我还以为我记错了。”
林若不知道怎么回答，话题也陷入僵局，他们这种没话找话聊的局面也最终在陈祁的注视里收尾。
“你休息吧，我一直在的。”
林若闭上眼睛，病房里突然安静下来，她对自己的劫后余生说不上开心，但也似乎有些眷恋活着，她抬了抬那只割伤的手，纱布摩擦着手腕，似乎在告诉她，这一切都真切的发生了。
她或多或少想过要结束，但那晚发生之前，她没有想过，完全没有。
不重要了，她没有力气再去追究这一切发生到底缘何什么，她只想好好的，清醒的睡一觉。
这一觉绵长，长到她睁开眼，日光已经落在正上方，床边悉悉索索声音吸引她扭头，看到了苏姨，她弯着眉笑道“醒了就好，一会儿护士来带你去做检查，苏姨陪着你去。”
她想起了妈妈，也有那样一双弯弯的眉眼，却不对她笑。
“谢谢苏姨，麻烦你了。”她惯常道谢。
但她们到底不熟，同住一年也不过楼梯上下偶尔相碰问好，住到宿舍这段时间，将那点熟络也抹得干干净净，苏姨拘谨的站在床边看她，林若也不知自己该做什么。
她没想过苏姨会来。
也没想过检查会那么漫长，她被推进一个又一个仪器里，检查身体各项机能，仗着年轻吧，除了胃搞废了，其他没什么问题，到底是当妈的人，苏姨看着林若的检查单，眉深纵横。
“这得好好调理了，孩子，天大的事都没有活着重要，你要记住这句话。”她说这些时，像极了奶奶。
林若点点头，吃了点流食，胃里翻腾得难受，一抬头苏姨一双眼都在她身上，见她停嘴，问道“不合胃口吗？”
从停嘴到她问话，不到五秒，林若实在无法招架这样的关切，哽了一下，门口有声音传来。
“妈，她才刚醒，胃应该还没缓过来，少吃点没关系的。”
张炀寻和安奕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是的是的，那就不吃了，缓缓想吃我们再吃。”苏姨收拾得很快，林若笨嘴只能一句接一句的道谢。
张炀寻看了看眼眶红红的安奕，拉过苏姨向外走去，还作势捏了捏她的肩膀道“辛苦老妈了，给你捏捏。”
女孩子眼窝浅，门刚关上，安奕就哭了起来，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林若使了些力回握着她，张嘴想说些什么，心头却酸楚起来，这种迟来的感觉，好像也只能靠哭泣来发泄。
“对不起，吓着你了。”
“一定很疼吧。”安奕痛哭着，“一定很疼的，那么大个伤口，你怎么……”
林若忘记了具体的痛感，现在回想时也只是手腕偶有疼痛，大脑自作主张抹去了那无法再经历第二次的痛感，却留了丝丝后怕给林若，她怕死去，怕失去，怕自己真的离开了，这些在乎她的人得难过成什么样子。
有人爱你，林若，她和那时一样告诉自己，在心里，一遍又一遍。
“以后不会了。”她向安奕保证。
张炀寻一个人回到病房，林若正跟安奕说话，对视间，林若扯出了一个笑，朝着他。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停在原地，空看她。
“谢谢你，张炀寻。”声音弱弱的，还有点鼻音，想是刚刚哭的。
张炀寻点点头，五味杂陈。
没有人真的了解过林若，她的过往，她所在经历的一切，她藏得那样好。
张炀寻无比的心疼她此刻的笑容，像针一样细细密密扎在他的四肢百骸。
“不用谢。”他快走到床前，不知该坐还是该站。
他无法理清楚现在的心，对她是心疼多一些，还是同情多一些，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能让林若决绝离开的原因是什么，或许，只有一个人，冲进病房拼命道歉的那个人，才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沉默蔓延在他进来之后。
从醒来之后，林若投入了过多的精力，感谢或者说是安抚着每一个出现在这间病房里的人，他们或多或少都带着小心翼翼在同样试探此时的她，是否冷静下来了，可能是极端，她太极端了，谁都觉得错看了这个人一样，但谁也没有问她为什么，每个人心里都有个格子，那里面装着自己无尽的猜想，也有一道锁，关住了他们的好奇。
林若不敢多想他们或许是真的关心自己，抑或是因为自己出现这场意外便对她照顾有加，她只是好累，这样的疲惫远超过前些日子的她，因为她的秘密不再是秘密，她所害怕的事情已经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