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棠把录音交给警察,和吴鸿钧坐在一边等着他们调取监控。
“是你交白卷?”
吴鸿钧已经是今天第四个人问她这个问题了,但是吴鸿钧的语气很不一样,好像带着点佩服。
“大小姐就是不一样啊!”吴鸿钧撑着脑袋往后靠。
“什么大小姐?”阮棠问。
“呦,你爸不是阮军吗?”吴鸿钧挑眉。
阮棠难得从学生口中听到直呼他名字的人,十中大家都对他挺尊敬的,私下提起他也是喊“阮主任”。
“那你能有什么事。”吴鸿钧说得很肯定。
“我们没关系。”阮棠垂着眼。
“怎么,他不是你爸吗?”吴鸿钧这才来了兴趣。
“不知道也没验过。”阮棠耸耸肩。
吴鸿钧笑了笑,大概猜到原因,其实十中好多人都知道他有个女儿,只是一直没人见过,大家还以为是意外去世了。
直到阮棠来这段时间。
吴鸿钧碰了碰她,阮棠转头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看见他撩开头发,眉心上方不远有个圆点,那是一道很深的疤。
“小学时候我妈死了,后来我爸就经常不在家,初一的时候我太饿了,学校附近有家住户做饭特别香,然后我就偷偷翻墙进去想偷饭吃,结果被抓个正着,那家的女主人检查发现少了一万块钱,就揪着我去学校闹,我爸刚喝完酒过来,按着我的头往墙上撞……”吴鸿钧一直笑着,“当时墙上有个凸出来一点点的铁钉,磕上去就血流不止,但他喝酒了嘛,也不知道,按着我的头又撞了好几次,然后就这样了……只是还好铁钉是圆头那端。”
吴鸿钧说得明明是件悲伤的事,他却一直笑着,明明说得是他自己经历过的事,却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阮棠看着他,有点难过,本想问他后来呢?
“我们会立案调查的,这几天回家都小心点,最好回去跟父母也说一下,尽量不要一个人回家。”民警交代完便放他俩走了。
只是没想到花了一下午的时间。
“请你吃饭吧。”吴鸿钧说。
“你都欠钱,还有钱请客吃饭?”阮棠看了他一眼。
“那你买单呗。”吴鸿钧倒是挺无所谓的,走在前面带路。
阮棠跟在后面小声嘀咕了句“我买单就我买单”。
吴鸿钧带她去吃烧烤,老板娘看上去和他挺熟的。
“呦,又换妹子了?”老板娘笑着故意调侃,“钧哥,可以啊。”
吴鸿钧刁了根烟,笑着说:“别瞎说,别人可是学生。”
“怎么你不是学生?”阿婆今天难得在店里,听着这话挺不高兴的。
吴鸿钧掐了烟,俯身拍拍她的背,在她耳边小声安慰。
阮棠没听见她们在说什么。
今天过得太戏剧了,这下她精神放松下来,盯着一处呆呆看着。
这是一家很小的烧烤店,店里连灯都没安几盏,外面放了六七张桌子,顶上连着电线却只有一盏灯。
旁边水沟附近积了好多淤泥,水都冲洗不干净,昏暗的灯光照在上面透着油漆一般的颜色,树边有只雪白的小猫,怯生生的缩在一团,眼睛却滴溜到处瞎转。
“大小姐不习惯吧?”
吴鸿钧端着一大盘烧烤放在桌上,去旁边冰柜拿了两瓶啤酒,才过来坐在阮棠对面。
“别瞎叫。”阮棠说了句。
吴鸿钧用筷子撬开啤酒盖,喝了一大口,笑着问:“那叫什么?棠棠?”
大概是有点热,他脱掉了外面穿着的长袖校服,里面只穿了件老头背心,阮棠这才发现他并不瘦,甚至还有一层不夸张的肌肉。
大概是目光太过直接,吴鸿钧愣了一秒,又调笑起来:“看上我了,棠棠?”
阮棠冲他翻了个白眼,想起一件事:“我想起来,你还……抢过我手机,为什么?”
吴鸿钧意外,在警局他都看见阮棠共情了,居然还会问这件事,但他确实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
“缺钱呗。”
“你当时很没用啊,受伤了?疤哥他们那群人打的?”阮棠问。
“可能吗?”吴鸿钧嚼着笑问。
“那你那天为什么让他们打?还有你到底欠他们多少钱?”阮棠不是个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也许是今天遇到太多事情脑容量不够了。
“大小姐,你不会真的看上我了吧?”吴鸿钧盯着她看,笑得正欢。
阮棠问完就反应过来,自己越界了,这下也就闭嘴安静吃东西了。
她真的饿很了,一大盘烧烤几乎都是她的,吴鸿钧在喝酒几乎没吃,一直看着她吃。
阮棠觉得这顿烧烤比上周五的好吃很多。
吴鸿钧拿着手机去买单,靠在墙边没动。
“这么晚了送女同学回去啊?”老板娘催促他。
“七点多很晚吗?”吴鸿钧觉得有点搞笑。
“天黑了不安全,快去!”
吴鸿钧被拍了一巴掌,笑着走过来,拿上校服跟在阮棠身后走。
两人一前一后,阮棠盯着前面的路,吴鸿钧盯着阮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阮棠走到楼梯底下站着,吴鸿钧看着她站在路灯下,整个人散发着柔和的光。
“那周五……”阮棠开口。
“你不用管!”吴鸿钧打断她,“周五前要没有接到警察电话,放学你就直接回家,我会解决的!”
阮棠点点头:“那你小心点。”
吴鸿钧揉了揉她的脑袋,感觉她像是店里那只小白猫,好像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段灼回家后吃饭也魂不守舍的,吃完饭后就一直在阮棠家门口等着,从日落西山一直等到天黑,他不知道阮棠会从那条路回来,不能直接沿路去找。
看见阮棠出现在楼下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亮了,兴奋往下跑,却在看见吴鸿钧的那刻停住了。
阮棠告别吴鸿钧,低着脑袋往上爬,段灼故意挡着她。
她抬头看见段灼却不想说话。
段灼有很多话想问她,想问她去哪了,想问她晚上吃了吗,想问她为什么和吴鸿钧在一起,可是话到嘴边却只说了一句“你没事吧”。
阮棠觉得下午那出戏消耗了太多精力,她轻轻摇了摇头,只在进门前对他说了句“晚安”。
段灼回到家没有捣鼓自己的模型就躺床上了,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子特别活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