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厨房里安静的连根针落地都能听得见，黄旭面无表情的看着满脸涨红的陈氏，片刻后沉重的喘息声渐渐响起，然后传来的是陈氏反复的呢喃。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中国古代一般都是从自然界寻找有用的资源加以利用，比如皂角、无患子、草木灰，这些都是本身就有去污能力的。
但黄旭用的原料，生石灰、碱面、油都和去污完全不相干，但一顿操作之后，居然神奇的制作出了去污能力超强的皂块。
在这个时代的土著看来，的确非常非常的神奇，用后世的话来说，这是革命性的发明。
作为一个穿越者，黄旭最终选择了肥皂来起家，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简单易制，价格低廉，但市场近乎空白，潜力巨大，利润空间非常庞大，而且还能掺入各类花油制作成高档皂块来升级。
最关键的还是单价低廉，不容易惹人觊觎，这一点是黄旭选择肥皂的主要原因，而现在的赵家正好在浙江、南直隶各处有那么多铺子，也省去了大量的时间和招揽人手的过程。
陈氏发了好长时间的呆之后，突然抢过那件旧衣服在地上擦了擦，又去拿了油壶倒了点油上去，再打上皂块，这一次泡沫稍微少了点，不过也洗的还算干净。
“油渍稍微难去些。”黄旭低声道：“现在有点软，是因为晾干的时间不够，成品会相对来说比较坚硬。”
看了眼还在发呆的陈氏，黄旭皱着眉头，“卖多少钱？”
陈氏回过神来，“本钱多少？”
黄旭随口道：“生石灰两文一斤，用了五斤，碱面八文一斤，用了三斤，油二十文一斤，用了一斤三两……不对。”
黄旭突然想起来自己是按照前世习惯算的，明朝一斤是有十六两的，在心里换算了下继续道：“油用了一斤二两左右，合计本钱五十八文，再算上柴火、人工，一共算六十文好了。”
陈氏现在已经完全回过神了，精神奕奕的盘算，“现在市面上皂角要七文到八文，不过都是家有资产才会用皂角，平常人家都是用草木灰或者肥珠子，但洗的不干净，远远比不上皂块……呃，皂角也远远比不上。”
黄旭试探问：“那就卖五文？”
陈氏在今晚难得的用鄙夷的眼神看着黄旭，“你以前肯定从未操持商贾事。”
这样的独门生意，你只卖五文？
你以为是在卖豆腐啊！
脑子被门夹了吧！
黄旭面无表情的说：“慈不带兵，义不行贾。”
“你！”陈氏被气了个倒仰，忿忿一跺脚。
“到底卖多少？”黄旭叹息一声，心想自己冷漠的面孔在今晚被完全击碎，谁想得到这位端庄的妇人私下这么卡哇伊，居然还跺脚！
陈氏哼了声，比划了一下，“太大了，一分为二，每块卖十文！”
黄旭嘴角抽了下，卖十文，而且还是半块，这娘们心真黑啊！
这个价格真的不便宜，现在是八月份马上就是秋收时候了，米价大概是七钱一石，一石是一百五十斤左右，这么算下来一斤米也就五文钱，换句话说，一块……不，半块皂块要两斤米。
“放心，肯定供不应求！”陈氏自信的说：“你可知晓，这皂块最好在哪儿？”
黄旭不吭声，他哪里知道，前世在军营里，刚开始还自己洗衣服，后来都是有洗衣机的，即使自己手洗，也是倒洗衣粉进去泡一泡搓一搓就算完了。
陈氏解释道：“最好之处在于不用锤衣！”
黄旭恍然醒悟，“不错，不错！”
这个时代，洗衣服是个体力活，黄旭去打水的时候也曾在水井边见过，妇人将衣服堆在平整的石头上，举着棍子用力捶衣，不然衣服是洗不干净的。
陈氏欣喜的看着木盆中的衣裳，“只需要双手搓一搓，顶多就是在搓板上搓一搓，就算定价十五文也能卖得出去，贵一点总比衣裳捶破来的好。”
这话是真的，这个时代普通人家的衣裳一般情况下出现破损，往往都是洗的时候被锤破的，一块肥皂也不过十文，但买一件或者做一件新衣要多少钱？
这笔账，想必那些当家的妇人是肯定会算的。
“十文吧，十五文还是太贵，都三斤米了。”
黄旭一锤定音，毕竟一块……不，半块皂块顶多用个把月，家里人口多的半个月就得用完，卖的太贵反而会使市场萎缩，倒是在南京、苏州、杭州的铺子可以卖的贵一点，毕竟要考虑到昂贵的运输成本。
“一共切出四十块……不，八十块，成本一共是六十文。”黄旭几乎没有思考，“每块售价十文，那就是八百文，利润是六百四十文，翻了十倍多。”
陈氏突然反应过来了，“你真的以前没经商？”
“嗯？”
“怎的算账这么快？”陈氏嘀咕了声，随即兴奋起来，“一批就是六百四十文，消息传开，八十块估摸一个时辰就能卖光，那么多铺子……”
赵家三房在慈溪本地两家铺子，在杭州、山阴、嘉兴、苏州、华亭、扬州各有一家铺子，在南京有两家铺子，一共是十家铺子，以往主要是收货的，比如苏州、嘉兴主要是收丝绸，杭州主要是收茶叶，华亭主要是收棉布，现在赵家不再参与海贸了，正好拿来出售皂块。
陈氏在心里默算，“一家铺子如果一日售四百块皂块的话，那十家就是四千块，一个月就是十二万块……”
黄旭无语了，提醒道：“皂块是拿来洗衣服的，不是用来吃的。”
“呃，你……也会说些风凉话啊！”陈氏气鼓鼓的丢了个白眼过去，重新算了算，“刚开始囤积一批，每个铺子送两千块过去，然后每半个月送五百块？”
“配上专制装着皂块的木盒，然后配上一块搓板，搭配着卖……卖二十文！”
黄旭咽了口唾沫，这娘们这是无师自通啊，放到后世肯定能在商场上杀出一片天地，都懂搭配销售技巧了。
“你觉得怎么样？”
黄旭不吭声，努力保持着自己的人设。
“那就这么说定了！”陈氏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又皱起眉头，“但这么算的话，必须在家里弄个作坊，而且配方还必须得保密，万一被家贼学了去……”
关于这一点黄旭倒是有过考虑，“你有信得过的人手吗？”
“当然有，有几个是从娘家带来的家生子，老子娘还在三兄名下。”陈氏想了想，“关键还是生石灰、碱面与水的比例。”
黄旭觉得自己以后要对这娘们提高警惕，太聪明了，“将生石灰、碱面混在一起，然后送进作坊，让他们以固定的比例加清水。”
“这是个好主意。”陈氏拍拍手，“还能分成两班，一班专门加水、过滤，然后最后切割皂块，另一班专门熬制。”
黄旭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说的了，只默默的听着。
陈氏还在滔滔不绝的讲述着自己的设想，比如要在木盒上专门印上花纹，比如可以定制不同大小的盒子，小的装一块，大的可以装两块甚至三块，价格可以稍微低一点点。
再比如刚开始的时候可以送出去试用，最好是找河边、水井边的妇人，广告效应那肯定是最好的，一传十，十传百。
说的正兴高采烈的时候，看到黄旭起身要走，陈氏诧异的顺手拽住衣袖，“你去哪儿？”
黄旭回头看了眼被拉住的衣袖，慢慢的说：“回去睡觉。”
“啊……哦哦哦……”陈氏脸颊绯红，赶紧收回了手，目送黄旭推开门走出去，脸色时而欣喜，时而发愁，似乎在想些什么难言的心事。
好一会儿后，有劲风吹来，将门吹得撞在门框上，陈氏这才回过神来，正准备也回去睡觉，突然脚步一顿，回头看着一片狼藉的小厨房，不由得暗咬银齿，跺脚叱骂。
那厮跑的好快，却留了自己收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