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泡沫?”
“居然这么容易就能洗涤!”
连续试验了三次后,陈瑾终于信了,啧啧了两声,低声问:“今日听说后院小厨房一塌糊涂,你就是昨夜制的?”
“嗯。”陈氏努力保持镇定,但耳朵微微发红。
“以后要避讳一些,毕竟孤男寡女,而且还差着辈分呢。”陈瑾提点了句,说起来你以后是黄旭的岳母呢。
看陈氏有些羞怒,陈瑾赶紧换了话题,“配方你都已经知晓,作坊今日筹建,就建在东边园子与后院的交汇处,那边开个偏门,正好那边有个码头。”
慈溪县城内道路狭窄,驴车、牛车通行不太方便,但水路纵横遍布全城,反而是小船更方便,黄旭刚来到这座县城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东方威尼斯的味道。
陈氏一本正经的将黄旭的安排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陈瑾听得连连点头,笑着说:“日声考虑周全,就是不通商贾,其实十文卖的便宜了。”
“就让他定吧。”陈氏感觉背上的重担似乎已经卸下,轻松的说:“即使没有其他的进项,仅仅是皂块,也足以维系了。”
“而且外间并不知道十文的皂块的成本。”陈瑾加重语气道:“单价低廉,不容易惹人觊觎。”
“这是可以传家的秘方啊!”
陈瑾喃喃道:“那么巧拿出来的一份秘方,正好适用如今的赵家……利润高,不惹人觊觎,而且正好用上在各地的铺子。”
“三兄的意思是?”
“只怕他是刻意为之。”陈瑾小声说:“你觉得这等秘方是他钻研而来的?”
陈氏迟疑了下,缓缓摇头,这是个简单的判断,黄旭才二十岁,看那模样也不是个匠人,不可能研发这样的秘方,八成是从哪儿听来的。
“三兄是怕被人找上门来?”
陈瑾无语了,妹子平时不是挺聪慧的嘛!
仔仔细细看了陈氏几眼,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陈瑾这才松了口气,解释道:“只怕他不止一两份秘方,只是挑了一份如今最适合赵家的。”
陈氏歪着脑袋想了会儿点头赞同,这是最符合逻辑的判断。
“配方如今只有你我他三人知晓。”陈氏小声说:“身边大婢莲香的兄嫂都在府中,他们的老子娘记得在娘家的庄子里?”
陈瑾知道妹妹什么意思,点头道:“这几日我就回去一趟,将他们的身契换来。”
陈瑾、陈氏两个堂兄妹的父亲都是在十多年前的一场瘟疫中病故,家道中落,直到陈氏被赵文斌纳为继妻,陈家的日子才好过起来。
陈家如今只有陈瑾的大伯一家支撑家业,不过这两年因为赵家资助添了两个庄子,莲香一家早年是流民,十年前被陈氏的母亲收为奴仆,对陈氏忠心耿耿。
陈氏和陈瑾商量过了,就准备让莲香一家来负责配方,将生石灰、碱面以固定的比例配好,再送到作坊去,最大程度的保证秘方不被外泄。
这时候外间有些许嘈杂声,陈瑾警惕的迅速起身走出门外,生怕有人偷听,却见一个仆妇正脚步匆匆的赶来。
“怎么了?”
“前院来了好些人,说是姑爷招来的护院。”
陈瑾点点头,回屋对陈氏道:“应该是陈七回来了。”
“以后终于可以放心了。”陈氏丢下算盘,用力揉着眉心,“外有皂块买卖,内有护院护佑。”
看陈瑾突然出神还眉头紧锁的模样,陈氏随口道:“日声本就有义,更有豪气,连这等秘方都能拿出来,应该不会心怀歹意。”
说到“心怀歹意”这个词,陈氏声音低了下来,觉得脸颊有些发烫。昨晚赴约之前想了那么多,但那人真的不是什么登徒子。
“三兄?”
“嗯。”陈瑾缓缓坐下,不自觉的用力摩挲着下巴,苦笑道:“虽怀仁有义,更豪迈过人,但也绝不是个……”
想了会儿也没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陈瑾只能说:“此人颇有手段,亦极有心计……当然了,只要不心怀歹意,对你我都是好事。”
“他心怀什么歹意?”陈氏嗔道:“那日商议,他既不要银钱,也不要产业,第二日送去服侍他的丫头都被撵了回来。”
陈瑾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着陈氏,心想黄旭不爱财,但未必不好色……如果一点意思都没有,昨晚就不会约堂妹深夜相会了。
虽然是有制皂块的名义在,甚至可以说是传授秘方,但毕竟孤男寡女……黄旭有可能是试探一二。
陈氏被这视线看的有些扭捏,皱着眉头问:“三兄说日声颇有手段,共于心计?”
“嗯。”陈瑾整理了下思路,轻声解释道:“你可曾想过,他为何要拿出这份秘方?”
陈氏一时哑然,的确啊,不管为什么,黄旭都没有将这样一份能传家的秘方拿出来的必要,就算要借助赵家的铺子,也没有将秘方拱手相让的理由。
陈氏的脑子有些乱,第一反应是难道是因为我……但随即就否决了,想了好一会儿,低声问:“是因为老爷恩情?”
“当日他就说过,杀贼复仇,送还船银,足以报恩。”陈瑾摇头道:“就算是有意以秘方报恩,为何这么多天都不拿出来?”
陈氏灵光一闪,“是因为那艘双桅大船!”
“贱价卖掉了那艘双桅大船,所以以秘方补偿。”陈瑾哼了声,“但卖掉那艘双桅大船已经好几日了,而他直昨晚才将秘方拿出来。”
“相隔几日,那是在看我……不,主要是看你的态度。”
“先卖掉那艘双桅大船,然后拆除花园,既是立威,也是以此试探你我的态度,如若相争,那这份秘方只怕你是永远都看不到了。”
说到这儿陈瑾顿了顿,“当日为兄气急,还是妹子稳得住,不然真是要坏了事。”
“先展示强硬的态度,观察之后才施恩……”
“那么巧,昨晚他将秘方交给你,今日陈七招揽的护院就到了……”
“虽然那些护院拿的是赵家给的月钱,但你觉得他们是听你的,还是听他的?”
沉默片刻后,陈瑾苦笑了声,“软硬兼施,既立威又施恩,如此手段,这等人物……还是不要与其起隙的好。”
陈氏安然若素的坐在那儿,平静的说:“当日选了他顶门立户,也许诺赵家由其主持,难道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陈瑾不再说话,心想以黄旭的心计手段,就算妹妹想折腾只怕也应付不了,也的确没有其他选择,只能寄希望黄旭的人品了。
如果黄旭今日听到这对兄妹的这番言语,一定会告诉他们……虽然我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人品是绝对靠得住的,这是在烘炉中炼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