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疑了下，黄旭让护卫拿来匕首，在地上简易的画了个地图，向众人解释了下倭寇在嘉靖年间闹得这么凶猛的本质原因。
虽然有些拗口，但黄旭还是尽量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话来说，并非常强调一点，西藩不同于汉人，最看重的商贸。
“是因为西藩？”陶绍张大了嘴巴。
“其实道理与西北一样。”军户出身的吴泽说到了关键，“蒙古人要铁，要盐，要茶，还要布匹，不能以互市获得，那也只能来抢了。”
黄旭点点头，“而且因为海贸的利润远远高于西北互市，海商能从中获得大量银钱，所以只要朝廷不开海，甚至禁海，那倭寇就不会绝迹。”
屠丰锴摸着有些绒毛的下巴，若有所思的说：“岂不是说，倭寇很难被剿灭？”
好几个人都轻轻点头，他们都知道，所谓的那些海商主要还是明人，甚至是东南沿海的大族。
“不错。”黄旭点点头，“朝廷只怕不会开海，其实我也不赞成禁海，如果维系现在的局面，一旦秋崖公去位，只怕走私成风，再酿出如余姚谢家那般的惨案，朝廷会调集大军进剿。”
“一旦出现这种局面，东南必然大乱，处处烽火，再不复太平人间。”
众人都陷入了沉默，黄旭继续道：“东南沿海卫所糜烂，朝廷会从山东、湖广调集重兵，可能还会调动西南土司兵。”
“但倭寇之所以为倭寇，是因为海商多以倭人为先锋、打手，此类人暴虐成性，精于杀戮，又狡诈多变，悍不畏死……给他们一顿饱饭，就敢冒死冲阵。”
黄旭叹道：“若倭寇或海商中出个精于兵法的人物，只怕东南要延祸多年。”
来到这个时代后，黄旭反复的去回忆徐海……相对来说，在东南倭乱的前期，对沿海造成大量损伤的主要还是徐海造的孽，而不是那位五峰船主。
可惜黄旭实在记不清徐海是在哪儿出家的了，也只能作罢，心想回头有机会，可以试着找一找徐海的叔叔，虽然不记得名字，但这个人在海商中地位不低的，应该不难找到。
其实从历史的走向考虑，倭寇是可以分为两拨的，第一波主要是徐海率领的倭寇，其中真正的倭人并不多，大部分都是因为禁海导致商路断绝，不得不举起刀的那些海商，其中比较典型的就是陈东和叶麻。
张经的王江泾大捷就是针对徐海的，张经被冤杀之后，胡宗宪招降后举起屠刀，覆灭了徐海，那之后东南沿海出现了短暂的平静，直到汪直被杀，大量倭人在汪直旧部的鼓动与率领下发动了大规模的侵袭，这些倭寇被称为新倭，也是戚家军的主要对手。
如果能先弄死徐海的话，自己就能多一些时间，即使沿袭历史轨迹，胡宗宪不得不擒杀投诚的五峰船主汪直，大量的倭寇上岸侵袭，自己也有足够的力量去抵御。
看众人意志消沉，黄旭笑着说：“也未必会崩坏至此，而且对你们来说，未必要等到战事尘埃落定。”
“只要三江所那个千户……吕腾战死，到时候再施些手段，你们说不定就能回乡了。”
“希望如此。”陶绍勉强笑了笑，看了眼刘奇，“日声兄组建护卫，是为了备倭？”
“不错，中丞大人许黄某招聘乡勇，他日可能会随军攻打双屿岛，说不定还能与吕腾碰面。”黄旭笑道：“我准备年前再去义乌，招两百余青壮，就在这座岛屿训练。”
“对了，到时候还要请众位教授这些护卫识字，都是一帮左右前后都不分的，实在伤透了脑筋。”
黄旭的确比较伤脑筋，当年新兵营的也有些身体条件很好，但文化程度不高的，但不识字的不是非常少……而是一个都没见过！
不识字，你连微信都没办法用啊！
“责无旁贷。”陶绍看向刘奇，“日声兄有驱逐倭寇，还太平人间的宏愿，他日或为名将，刘兄等如今为护卫，他日或为军中将校，不识军令，如何能行。”
“我来教刘兄。”屠丰锴笑嘻嘻的攀着刘奇的肩膀，“不过我这几日见护卫每日操练，能带上小弟吗？”
“你？”刘奇不屑一顾的耸耸肩，将屠丰锴的手甩下去，“麻杆似的，只怕一圈跑下来就要趴在地上喊娘了！”
一旁有个护卫看不下去，嘀咕道：“也不知道谁第一次跑圈，先被大哥戳翻了两次，然后最后一个过线，趴在地上装死狗！”
刘奇大怒，踢了脚过去，骂道：“就你多嘴，待会儿咱们练练！”
黄旭对陶绍、项钫、谢凡几个领头的说：“要什么书，只管列出书单，我让人去买，笔墨纸砚会送来的。”
“年前会有两百多个护卫过来，食宿都需要提前准备，需要多少粮食、肉食、鸡蛋，几日一送，都需要列出单子。”
项钫兴致勃勃的说：“我们试一试……不过黄大哥，小弟还是想跟着护卫操练。”
“随便你，不过非常累。”黄旭对此不太看好，“我身边六个班，每个班十个人，会一直留四个班在岛上的。”
陶绍是个早熟的，想了会儿开口道：“三十一人，如果有跟着护卫操练的先选出去，剩下的分为两拨，一拨负责仓储入账，一拨负责日常消耗，不过修建木屋，平日炊事只怕大家做不来。”
“这个无妨，护卫能做，伙食让她们做。”黄旭看向山坡下正在忙碌的几十个妇人，心想陶绍如果肯跟着自己，必然将是非常得力的臂助。
一个自幼攻读经史的少年，能够通过种种迹象判断出自己的处境，在看见秦义后第一时间就判断出自己不能回乡，而且在接手之后立即做出出纳、会计分立的安排，不仅体现了能力，也体现了他敏捷的心思。
的确，陶绍在心里是这么想的，如果护卫队能一直维系现在的水准，那么一定会在将来的击倭战斗中大放异彩，而这个岛屿必然将是黄旭的起点，甚至一直是护卫队的老巢，那么自己肩上的担子并不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