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干什么？”

“挑一个解剖一下。”

“解剖？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

“我想看看病患体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也许会得到些启发。”

张远逊掏出一柄他贴身当工具刀用的瑞士刀递过去，道：

“那你可小心点。”

她点头，随后在一具尸体前蹲下，先用手轻轻按压了一下胸腹部，感觉柔软没有胀满感，确定内部没有高压气体，切开时不会喷到自己，便下了第一刀。

这刀的确非常快，比起手术刀也有过之无不及，只是轻轻的一划，厚厚的皮肤、肌肉和脂肪就都在弹性之下向着两边自动张开。

随着刀口的不断扩大，整个尸体的腹腔内部也都露了出来，但里面既没有血肉，也没有五脏六腑，只有一大团蓝墨水色的果冻状物体。

“和我猜的一样，这些真菌群因为迅速杀死了宿主而都失活了。”颜悦瑶道。

“所以你才不担心它们会像感染者吐出来的那些有传播性？”

“对，在我看到他们都死了之后就不担心了。”

“好吧。那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发现？”

“算是有一个吧，让我明白了感染者为何不惧枪弹。”

“为什么？”

“因为他们的关键器官都被真菌同质成了菌群了，相互之间有强大的吞噬、再生能力，所以感染者是没有弱点的，打个比方：你打他的脚和爆他的头没有本质区别，因为组成的物质都是一样的，功能也是一样的。

这种现象怎么说呢……我的个人理解是有些接近‘太岁’，只是‘太岁’是多种菌类共同组成，细菌、真菌、黏菌、霉菌通通都有，但这个只是单一的真菌。

而大威力枪弹能撕裂他们的身体，等于用外力强行解体了这些菌群，让它们无法再互相融合，也就相当于杀死了一个感染者，这些菌群长期失去外部供养，也会逐渐死亡，到那时就是真正的死亡了，不过一旦有人将打碎的尸块堆在一起，有接触的机会，那就还有复活的可能。

不过菌群只能同质有机质，不能同质钙化物，比如骨骼，因此我开始用枪打断他们的膝盖才能阻滞他们的前进。”

颜悦瑶用刀尖挑起一小块死掉的“罗楠”菌群道。

“你说的这些，我作为它的主人都不知道。”

“我本来还想等着你问你那边专家的结果呢，但通讯断了等问到了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了，所以还不如自己分析分析。”

“你比我身边的专家说得好。”

“可不敢当，我这点知识太皮毛了，和专门搞生物的专家没得比。”

“不，就是因为他们太专业了，所以说的术语都很晦涩，同样的问题你说的言简意赅，通俗易懂，但要换他们来说，我保证我在三遍之内是听不懂的。

看来你在新加坡伪装成大学老师也不是空穴来风，你的确适合当个老师。”

“不管是不是夸奖，我都先收下了。但最主要的问题还没搞清楚，就是这真菌到底怕什么；这里也不宜久留，得赶紧上路。”

“哦？怎么不宜久留了？不是都死透了吗？”

“你愿意留在这里享受这些屎尿屁的气味，那请便。”

张远逊没想到在真刀真枪上一贯严谨严肃的颜悦瑶会这么说，他愣了一秒随后发笑，道：

“阿瑶啊阿瑶，你真是惹人喜欢。”

随后几人穿过大厅继续向前，前面依然是三等舱区域，而与前半段不同的是这里尸体不是集中出现，而是散落的到处都是，走廊过道、房间里、卫生间里甚至是储物间里，凡是能有人的地方都是死人，死状也完全同上。

只是大量的排泄物和尸体一起出现，让贴身副手皱着眉道：

“这里既像万人坑又像化粪池。”

在三等舱区域的尽头，墙壁上出现了一些又宽又深的划痕，还有被打成碎片的公共长椅，那些划痕不仅穿透了墙壁表面的软包露出了最底部的金属部分，更是在金属部分上也留下了重重的痕迹，3毫米厚的防锈漆被硬生生刮掉，下面的银白金属底色在灯光的照射下还能反射出一丝寒光，就像被专门打磨过的一样。

“这是什么东西干的？感染者可没这本事。”

张远逊看着四周的痕迹思索道。

“这些划痕都是用手留下的，每一组都是五道组成，中间三道最长的是食指中指无名，左右两边比较短的大拇指和小拇指。

可别说是人，狼虫虎豹这些猛兽的抓挠能力也达不到此等程度。

还有这条长椅，能把这样的材料砸成碎块，每次出手没有几千斤之力是做不到的。

别说是普通感染者，就是‘铁人’感染者怕也不行。”颜悦瑶道。

两人话至此处还未再有第三句，一阵呢喃之声顺着走廊断断续续传来，众人不再说话，都是竖着耳朵仔细听，开始还分辨不清，但认真起来便能听到个大概：

“好饿…我好饿…饿死了……”

声音是个男人发出的，只是含混不清，好像嗓子眼里卡了一口老痰。

“难道还有幸存者躲过一劫？”贴身属下道。

队伍中有人道：

“可是能在这种环境里活下去的，总感觉不会是什么善类。”

颜悦瑶则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几人闭嘴后她又仔细分辨了片刻，道：

“他好像在吃东西。”

有了这个提醒，几人果然在呢喃之后就听到了咯吱咯吱之声，而且声音也仿有了辨识度，怎么听怎么像是狗在啃骨头的动静。

“其他人都别动，我们三个过去看看。”

她压低声音说完，向着张远逊和贴身属下摆了一下头，两人也没有犹豫立即跟上，三人蹑足潜踪往前走，随着声音越来越明显，直到再过一个拐角时，六只眼睛同时看到在拐角的那头，一个货运电梯间前面，蹲着一个人。

这个人背对着三人，手里拿着东西再啃，他满身都是蓝墨水色的污渍，而更可怖的是地上，人体残骸散落在四周，他啃食的便是这些。

颜悦瑶用口型道：

“先别惊动他，回去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