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说到就到。

当雨点开始从天而降时，浪头也达到了骇人的程度，迎头的第一下便将整艘船打的晃了三晃，接着就是更大的浪，这种峰值高度达到5米的浪头，已经堪称巨浪，它们反复从各个方向轰击过来，让船体发出金属应力的“咯咯”响，这声音让人每个人都毛骨悚然，好像这艘船随时都可能被打成粉碎。

伴随浪头的，还有剧烈的上下起伏，几千吨的躯体在这滔天汪洋之中不过是一叶孤舟，而这艘船又处于严重超载的状态，船主为了赚更多的票钱，将船能站人的地方都站满了，能够遮风避雨的客舱早已没有空间，所以眼下有数百名乘客现在都暴露在甲板的狂风暴雨之中，这其中也包括颜悦瑶。

她不是不想买客舱里的票，但因为资产被冻结，现在手头可用资金少得可怜，为了节省着花，才站在了外面。

而剧烈的起伏和倾斜，还有浪头冲击时的震动，都让边缘处的乘客站立不稳，然后只要一个抓不住，便会顺着甲板周围栏杆下面的空档滑出去，被下面狰狞的海水所吞没。

仅仅是扫过一眼，颜悦瑶就看到十几人跌入水中，而这个节骨眼落水，只能是必死无疑。

不知道是谁，突然跪下，双手合十向着天空念叨起来，接着人群成片跪下，一起向天祈祷，她侧耳仔细听了一下，这是爪哇语，他们在祈求海神息怒，放过这艘船。

受到大多数人的影响，原本没有跪下的一些其他人，也跟着一起跪地祷告，只是语言不再局限于爪哇语，什么华语英语马来语，还有一堆不知名的方言都夹在在一起，整个现场变得好似一场盛大的宗教仪式。

只有她矗立在原地并不为所动，她想这世上即便有神的话，那神也不会怜悯不自强者。

几百人密集跪地，只有一人站着是十分乍眼的，有人看到她还站着，就像看怪物一样。

也是在此刻，一个高度接近六米的巨浪从船头左舷袭来，打在上面猛烈的冲击让跪地的人群纷纷像团起来的西瓜虫一样满地乱滚，然后又有数人落水溺亡。

“海神发怒了，都是因为她！这个女人不跪，对海神不敬，所以海神要让这艘船沉没，大家把她扔下去，海神就会宽恕我们！”

虽然她做了伪装，但身形的不同让她还是经不住细看，如果盯着分辨，仍然能瞧出她的性别。

人群在恐惧中往往是最为愚昧的，也是最容易被蛊惑的。

有了这个人的带头，周围迅速有人响应，他们嘴里咒骂着，带头者更是踉踉跄跄的来到颜悦瑶的近前，呵斥道：

“要么你自己跳下去，要么我们把你扔下去，你自己选！”

不等颜悦瑶回答，两旁已经有人接近过来企图伸手抓她，那当然是抓不住了，两只伸过来的手被她先后用擒拿手拽脱了关节，疼的它们的主人呜哇乱叫。

两人不行，又来了五人，包括这个带头者一起，他们一拥而上企图将颜悦瑶控制住，不过解决和刚才也是一样，只是这次多了几个脖颈遭到手刀重击而晕厥的。

连续放倒七人，刚才还群情激奋的人群安静了不少，他们虽受蛊惑但心并不齐，看到这七个人的惨相，谁也不想再当第八个。

见武力不能奏效，人群中在站出一个女人，她怀里还抱着孩子，这女人道：

“求你了，你不要连累我们，我的丈夫在岛上，我还想见到他，如果你在船上，所有人都会死的。”

“不仅是她，你们这些没买船票的，都给我滚下船去！现在，马上！”

接过女人话的是一个身材粗壮的男人，正是这艘船的船长，而他手里端着一支锯掉枪托的M870霰弹枪。

他想将甲板上的人都赶下水，因为有这几百人在，太重了，客轮本身因为超载就动力不足，眼下想要活命，只有尽可能的躲避浪头，但现在笨拙的船体一个也躲不开，反复拍打被打散架沉没只是早晚的事，如果将这几百人都甩掉，没了这些负担，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我们都买了船票！”有人反驳。

“放屁，只有有座位的才算有船票，你们这些都是偷渡客，我再说一遍，赶紧给我往下跳，不跳的话我就开枪了！”

船长满目的凶光，他说罢这话端枪朝天开了一枪，枪声穿透风雨声让这些人都吓得一缩脖子。

没人再敢反驳，但也没人回应，船长见状就去抓距离最近的，而那个抱孩子的女人正好就站在他的身边，船长把手一伸，攥住女人的后衣领，单手持枪就往栏杆的方向拖。

女人不停的嘶喊，但她的力量远拧不过身材粗壮的船长，被一步三拽的拽到了栏杆旁。

面对枪口，无人敢管。

“你给我下去！”

船长手从后衣领换到了后腰，将女人提的双脚离地眼看就要翻过去时，那只抓着后腰的手一阵剧痛，剧痛迫使他松手，女人又顺着原路滑落回来。

这是颜悦瑶用“登天功”两步连跨就越过挡在中间的数十人来到船长身侧以凤眼拳猛击他的手腕，救下母女二人。

霰弹枪的枪口随即调转，但不等它指向目标，它已经在一阵残影之中从手中脱离，那是他用肉眼看不清的“夺枪术”，相比夺手枪，霰弹枪这种长枪的难度要大一些，但也难不住她。

“你想让船跑快点就让这么多人去死？这船上什么比这些人更重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她用枪口顶住船长的眉心，大声质问。

“你什么意思？！”

“船底的货仓里，枪支弹药毒品器官，还有走私的汽车部件，这些货加起来是不是比这些人重的多？想活命，马上打开货仓把这些东西都扔进水里去！”

“你他妈疯了！你知道这都是谁的货吗？把它们扔了，我会被切碎了喂狗！”

“那和我没关系，我给你10秒钟时间考虑，如果你不同意，你会不会喂狗我不知道，但你肯定会马上被喂鱼！”

颜悦瑶用余光看到远处的海面正在酝酿更大的浪头，等过来时恐怕高度不会低于10米，到时候打上就说什么都晚了，所以他只有10秒钟考虑。

这10秒钟内，船舱里跑出来十多个持枪持刀的船员，他们想要帮忙，但奈何颜悦瑶已经将船长挟持住，这些人摆着架子也不敢轻举妄动。

10秒钟到，船长不做声，好像笃定了她不敢真打自己。

但他赌错了。

第二次枪响，枪口喷射而出的9枚圆形铅弹全部打进船长的左大腿之中，血水顺着9个血洞冒出，他本人则惨叫着跌倒在地，刚要滚到一边却被颜悦瑶一脚踩住：

“我不会再重复一遍，马上开仓扔货！否则下一次打烂的就是你的脑袋！”

“开仓，开仓！把船舱里的东西都扔了，快点！”

虽然船长知道这么做的后果，但那也是以后的事情，相比起来还是现在就被爆头更可怕一些。

船员们还在犹豫，船长大腿上的伤口被颜悦瑶狠狠的跺了一脚，他疼的发出了一阵杀猪叫，这些人这才小跑着各回各位。

不多时，船尾的舱门果然被打开，所有货物的固定锁也被解开，顺着倾斜的地板，它们全部滑向海中，并在顷刻之间就淹没于蓝白之间。

这一下减轻了上千吨的负重，原本因为超载而笨拙的客轮登时动力充沛了起来，也不用别人提醒，便有船员自行驾驶着它开始搏击风浪。

随后的处境果然大有改观，客轮面对海浪不再是束手待毙，能躲过其中的十七八，最重要的是能躲开那些最大的，以不至于被打的七零八落或者被打的船翻人亡。

穿行在狂风巨浪之中坚持了足足一个小时有余，这场可怕的风暴终于过去，海面重归平静。

压顶的乌云也完全散尽，和煦的阳光和海鸥的叫声显得那么和谐，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船长的伤被船医暂时处理了一下，但只能止血，这里的条件还无法将子弹无法取出。

“如果你早点听话，就不至于遭这个罪。”

颜悦瑶擎着枪，看着因为失血和疼痛脸色煞白的船长，如此说。